因天氣越來越熱,尋芳院早膳的時間提前到了卯時二刻。這時候天已經大亮,溫度卻還帶著夜間的涼爽,是一天中較為舒適的時刻。
用完膳後,林舜華隻在尋芳院稍做了片刻便告辭了。再有幾天便是祈福的日子,夫君已經決定四房都去山裡避暑。她需得將行李打點好,然後提前送去枕霞山。
“少奶奶,那人被攆出去啦!”
林舜華正在思考該收拾哪些東西,聽半秋沒頭沒尾的來了這麼一句話,有些沒能反應過來。
“誰被攆出去了?”
半秋回頭瞅了瞅近在眼前的尋芳院,拉著自家主子往前走了一段。直到了無人之處才停下來,麵上露出興奮而喜悅的神色。
“就是馮大管事送進來的那個妖精,雪梅!”
“當真!”察覺自己的聲音大的變了調,林舜華忙轉頭看看四周。幸好周圍無人經過,她又一把抓住半秋,急急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半秋用力點點頭:“自是真的!觀棋說昨兒少爺回來時,到了馮家門口就把她給攆下去了。觀棋還說……”
半秋湊過去壓低聲音說了好一會兒,將觀棋剛才說過的話一句不漏全告訴了自家主子。
“觀棋說他早就看那妖精不痛快了,乘她口出無狀便給了她一耳光。原還擔心少爺會心疼,沒想到少爺根本沒放在心上。”
林舜華長長鬆了口氣。
瞧見自家主子麵上難掩喜意,半秋笑著打趣道:“少爺連江姑娘都沒看上,怎麼可能瞧得上她呀,我就說是您杞人憂天了吧!”
半秋伸出手指刮刮臉皮,嘴裡發出羞羞羞的聲音。
林舜華唾了她一口:“彆瞎說,江妹妹已定過親了,這話傳出去惹人誤會。再說我哪裡急了,若夫君真喜歡雪梅直接納了就是。”
半秋自小就跟在林舜華身邊,對她的性子最是了解。因而也不說話,隻抿嘴看著自家少奶奶笑。
林舜華被看的麵上發燙起來,背過身去,嘴裡輕罵了一句:“你個死丫頭。”但心裡卻是歡喜的。
當日她強要跟著南下,一是為了守諾,二是因為彆的婚事不一定會好。但她心裡也明白,頂著喪門星的名聲,又有謀劃和離的前科,留下來的命運亦是叵測。
她已經看出如今的夫君與往日大不相同,那些個紈絝作風全然不見,竟還自發自覺的開始讀書。兩個月的相處使得她對何頤徹底傾心,但整個人也跟著患得患失起來。
雪梅生的美貌又身姿窈窕,說起話來聲音嬌滴滴軟綿綿的,連女人聽見都酥了半邊身子。當初雪梅一在清輝院露麵,林舜華就知道這丫頭是來做什麼的。
這段日子那小妖精找著機會就往夫君身邊蹭,夫君雖然沒應下,卻也沒拒絕。害得她心裡七上八下的,生怕哪日夫君恢複了本性將那妖精給收了房。
昨天雪梅一夜沒回房,她還以為是歇在書房裡了,心肝肺在酸水裡泡了整整一夜。沒想到那妖精竟是被直接攆出去了!
“方才在尋芳院少爺誇您頭上這簪子選的好呢,可見心裡是有您的,否則怎會知曉這簪子是昨日才買的?”
林舜華摸摸頭上那支芙蓉玉的簪子,心裡甜滋滋的。
“少爺剛才說紅的更襯您的膚色,我記得咱屋裡有一套石榴石的頭麵,不如明日奶奶您就戴起來?說不定少爺一高興就回屋睡了,也好儘快為咱們四房添個小少爺。”
林舜華瞪了半秋一眼,麵上卻是一片紅霞。垂著眸子思索半秋的提議,片刻後搖了搖頭:“不了。過幾日要給老爺祈福,還是穿戴的素淨些才好。”
公公生死未卜,兒媳婦卻打扮的花枝招展,若反而惹得夫君和婆婆不開心就得不償失了。
半秋心中一澀,少奶奶向來自信大方,但自從在成親當日遇到那事兒後心思就敏感起來。
明明還是新婚之中,卻隻在成親那日穿過紅衣。若四老爺一輩子不回來,少奶奶難道永遠都不能穿豔色衣裳了嗎?
院子正中間擺著個小風爐,上頭一隻黑陶藥罐大咧咧的敞著蓋子。爐中火燒的旺旺的,藥罐裡咕嘟咕嘟冒著棕色的氣泡。
氣泡接觸到空氣炸裂開來,釋放出濃濃藥味。這藥味逸散在空氣中,又隨風飄過院牆。
何府的馬車剛出門就聞到了這股藥味。
觀棋瞅著大門緊閉的馮家:“難道這馮仁真的病了?”
何頤閉目養神:“病了好。病了我們才好仔仔細細的查賬。”
“這倒也是。管他真病假病,咱們查賬要緊。”
觀棋放下竹簾,馬車加快速度往西駛去。
馮宅裡。何召華背著手在屋裡轉了一圈又一圈。
見馮仁仍老神在在的躺在榻上。不由急道:“那小子今日可帶著人去查賬了,你就真的一點也不著急?”
馮仁閉著眼,兩顆溜光水滑的核桃在手掌上打著轉。
“五少爺畢竟是何家的主子,又是奉了老太太和大老爺的令回來管家的。他非要查,我還能攔著不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