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盈滿眼眶,看不清書冊上的內容。
不過她已經不在意,顧星皓與李清月如何,都與她無關。
空中的書冊還在一頁頁往下翻,林晚宜的身子越來越弱,翻到最後一頁時,她已經支撐不住,慢慢化作白霧,與周圍的霧氣相融。
白霧外邊好像圍滿了人,說話聲傳入霧中。
“這女配真夠茶的,總算下線了,女鵝女婿能甜甜戀愛了。”
“又茶又作,林晚宜出來的幾章我都是跳著看的,幸好下線早,不然我要棄文了。”
“這女配太無腦了,真煩。”
“嘖,多好的家世背景,被她玩兒得稀碎,蠢死了。”
“……”
意識消散前,諸如此類的話,不絕於耳。
好多罵她的人,最初林晚宜聽不懂,聽多了才慢慢串聯起來,大致猜到了話中的意思。
原來,那書冊上記載著顧星皓和李清月的一生,他們是所謂的“男主”和“女主”,她則是討人嫌的“綠茶女配”,是彆人故事裡惹人嫌的點綴。
那些人口中的“綠茶”也不是西湖龍井那樣的茶葉,而是罵她明明很有心計,卻在顧星皓麵前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再睜眼,她又回了梧桐院。
熟悉的床帳,娘守在床榻邊,端著藥碗喂她喝藥。
腦中昏脹,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生命最後的那段日子,娘衣不解帶地守著她。
想到書中所寫,林晚宜猛地撲到周夫人懷裡,病中帶啞的嗓音嗚咽著:“娘,我病了這麼久,終要走的,還有爹和哥哥在,娘不要惦記我,好好活著,就當替我過沒過完的人生。”
周夫人手裡有藥碗,她這一撲,碗中的湯藥灑了大半。幸好是晾溫了端上來的,手背上隻留點紅。
丫鬟們見狀,忙接過周夫人手中的藥碗,拿帕子擦淨藥漬。
林晚宜哭得傷心,周夫人顧不得被上臟汙,將她抱住:“呸呸呸,不吉利的話不許說。燦燦這是燒糊塗了,爹娘還在呢,你小孩子家家的,哪兒都不許去。”穩住她的情緒後,摸她額頭,“不燒了,喝完藥再睡一覺就能大好了。”
丫鬟把擦乾淨的藥碗遞上來,碗裡隻剩下一半藥湯,周夫人一勺勺慢慢喂林晚宜喝下。
湯藥有安神的功效,林晚宜哭累了,在周夫人懷裡睡著了。睡得迷糊,攥著周夫人衣袖的力道卻足,周夫人無法,索性和衣陪了她一夜。
翌日,她醒來後,身上沒有沉屙纏身的虛弱感,再看看身邊的娘,徹底愣住了。
花了好幾天才反應過來,她沒死,更準確地說,老天憐憫,她死了又得了重來一回的機會。
世間最大喜悅莫過於失而複得。
白日裡跟屁蟲似的跟在周夫人身後不說,晚間也要睡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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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起那時爹爹日漸幽怨的眼,燦若星辰的眸中漾著笑波紋。
羅扇掩唇,遮住嬌若桃李的笑靨。
毫不意外地,綠枝又看傻了眼,捏肩的動作也頓住了,晃晃腦袋才清醒過來,嘟嘟囔囔地說:“姑娘的好,他們才不知道。都是群眼神不好的,幸好沒登了咱們的府門,省得耽誤了姑娘。”
秦桑視線落在林晚宜握住扇柄的手上,潤玉酥手,濃淡相宜。
“想通了是好事,辛苦了這麼些年,相爺和夫人不知道多心疼姑娘手上磨出來的繭子。”
林晚宜將手中的羅扇換到左手上,右手虛虛懸於眼前。
纖長細潤。
從前太小心眼,一心想比過李清月,日夜苦練,手上難免粗糙了些。說繭子實在誇張,她皮子嫩,歇了三五個月,再輔以香脂牛乳浸手,早養回來了。
綠枝聽了秦桑的話不樂意:“想通什麼?要我說,姑娘沒有哪處不好的,就算是李姑娘,也比不上咱們姑娘的。”不忘補一句,“都是夫子說的,我可沒偏頗。”
“可不是,上回入宮,連皇後娘娘都誇咱姑娘琴技一流,還贈了焦尾琴給姑娘。那麼多貴女入宮,就咱姑娘有,獨一份兒的。”
“還有中秋宴上……”
“圍場那次也是……”
說著說著就不著調了,恨不得把林晚宜幼時寫的第一篇詩詞搬出來說道。
陳年往事,她都快記不清了,她們卻覺得驕傲替她牢牢記住,這會兒說起來還曆曆在目似的。
還是不偏頗呢,就學識這一點,她打小就嬌氣,爹娘又寵著,學什麼都是略通些皮毛就棄了,在長輩們麵前充充場麵倒是可以,細究起來萬萬比不過天資聰穎的李清月。
被夫子誇讚,也是因為想比過李清月,拚儘全力勤學苦練,才趕上來的。其實她心裡明鏡似的,李清月才識過人,隻要她稍一懈怠,李清月就能追上來。
時刻注意著李清月,前世才過得那樣累。
這輩子,切不能辜負老天的恩賜,不再比了。旁人怎麼說、怎麼想,都隨他們去吧。
林晚宜想事的時候,秦桑綠枝越說越起勁,已經在說她嬰孩時,翻身比彆人早的事兒了。
幼時做的事多天真稚嫩,林晚宜聽著臉上發熱,打斷他們:“蟬聲止了,我有些乏,你們也去眯一會兒吧。”
秦桑綠枝話雖多,做事卻麻利,鬆了她的發髻,整理好床鋪後便退了出去。
臨走前,秦桑提醒:“時辰不早了,我掐著時辰來叫姑娘起身,不會影響夜裡安寢。”
林晚宜也不是真的困,隻打算閉目養養神:“兩刻後過來吧,我還要去和風苑找娘相看郎君呢。”
這一次,她可不和李清月爭了,也不上趕著去貼顧星皓的冷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