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歲生平第一次開快車,雪天路滑,在高速上險些超速追尾。
從順城到南嶺,她隻用了一小時四十分。
進小區後,找了個位置停好車。
許歲轉過花壇,遠遠見路燈下站著個人,周圍都被薄雪覆蓋,隻有那處散發一團暖黃的光。
他安靜地等在那兒,身上穿一件寬鬆的連帽棉衛衣,兩手插在兜裡,衣服承擔少許力量,使得他後背的線條凸現出來。他還和以前一樣,略有些駝背,低著頭,下巴埋進高高的衣領。
許歲放緩腳步,踩雪的聲音和她心跳重合了。
還剩幾米距離時,陳準忽然轉頭,發現了她。
許歲緊張地抿了下唇,走到他麵前:“不是叫你找個便利店等?”
陳準說:“懶得走路。”
“你不冷?”
陳準看一眼她被凍得通紅的鼻頭:“我還好。”
許歲搓了搓手,要說的話不知如何開口,先問道:“你有事找我?“
“我來取鹵味。”
......這都討去多久了,許歲有些無語:“被我吃掉了。
陳準看著她不說話。
她故意道:“如果沒彆的事,我先上樓了。”
許歲作勢轉身,剛邁半步,陳準從兜裡抽出手,快速握住她手腕,往回帶了一把。
許歲被那股不算輕的力道扯回來,腳下打滑,身體不受控地向另一邊歪去,誰知那雙大手又掐住她雙肩給扶正。
在他手裡,她輕得像個小木偶。
許歲心臟撲通直跳,不禁抬起頭看向陳準。
陳準也低垂著視線,注意力全在她身上。
雪花撲簌簌落向大地,周圍靜到可以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許歲問:“還有話要說?”
陳準臉上沒什麼笑意,沉默片刻:“有人告訴我,感情的事,雙向奔赴才有意義。”
離得近了,許歲看清他身上這件衣服的質地,是鬆鬆軟軟的羊羔絨,一定很暖和。
她問:“所以呢?”
陳準又是一陣停頓,低低道:“可能你不知道,我是從哪一年開始關注你的,早過你大學談那場戀愛,也早過我們離開順城的那一年。當初我很蠢,認為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會輕易改變,也沒做過會出現第三個人的假設,所以從未想著表露心意,後來等我反應過來,你已經離我越來越遠。”
許歲怔然。
她想順著他的話往前回憶,大腦卻遲鈍地找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陳準知道,接下來這些話他隻有一次機會,無論是何結果,都應該結束這場淩遲般的折磨了。
他看著她,輕聲說:“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在一起,不需要你對我投入相等的感情。我們現在都單身,可不可以……試一試?”他停頓了下,不再給自己留退路:“如果你覺得這樣都沒可能,那麼我來打擾你,這是最後一次。”
終於,陳準一口氣說完。他把自己的心全部掏出來攤在她麵前,任由處置。
許歲隻咬唇不語。
陳準已經猜到是這結局,他挪開視線,極輕地歎一聲,給她也是給自己一個交代:“從15歲到23歲,我心裡隻容得下一個人。但是沒有下一個八年了,就祝你……”
他話剛說一半,隻感覺脖頸上一股向前並向下的力量,原本落在彆處的視線,轉回來時,嘴唇比眼睛先一步感受到她的靠近。
許歲抓緊陳準衣領,踮著腳,抬頭吻了上去。
兩人的唇都濕潤微涼,呼吸交融,陳準腦袋轟一下炸開,渾身血液都衝到了頂。
可許歲一觸即離,很快落下腳,鬆開了手,往後退開小半步。她抬頭望著他,雙眸染了些橘色的光。
陳準仍是半弓著背的姿勢,還來不及感受,她已經同他拉開距離。
陳準半天才找回語言功能,把許歲說過的話原樣奉還:“重蹈複撤?”
許歲卻問:“八年嗎?”
陳準緊緊盯著她:“是。”
某個畫麵在她腦海裡一晃而過,但她現在不想再鑽牛角尖了。或者是,和跟他在一起相比,她願意忽略一些事情。
許歲又問陳準:“你祝我什麼?”
陳準這次沒說話。
許歲道:“你今天過來就是要告訴我,你準備放棄了?”
陳準還沒從剛才那一吻裡徹底清醒,差點就點頭了,好在忽然反應過來,糾正她:“是做最後努力。”
許歲轉身就走。
陳準一愣,慢半拍地追上去:“你什麼意思?”
許歲走的快,“猜猜看?”
“你給我說清楚。”
陳準拽了下她手臂處的衣服,許歲沒理,拎著包幾乎小跑起來。
陳準撈了把沒撈住人,兩大步追上去,從後麵掐住她雙肩。
許歲掙紮幾下,趁他腳下打滑,彎腰從他腋下逃脫。
兩人拉拉扯扯,腳下的雪咯吱作響,一片雪白淨地被兩人踩得亂七八糟,從路燈下到單元樓棟口,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黑印子。
許歲逃進單元門。
陳準徹底惱了,在那扇門閉合的前一秒擋進一條腿,隨即大力甩開門板,快速衝進去,將逃上兩級台階的許歲攔腰抱下,轉了個身,塞入進門處的牆角。
許歲抑製住快要充出喉嚨的尖叫,一陣天旋地轉後,腦袋向後磕去,卻沒感覺到疼,最後一瞬,他的手替她隔開堅硬牆麵。
許歲抬起頭,陳準堵在她麵前。身高緣故,他兩手撐住她耳側牆壁,呼吸衝在她額頭,給她留下的自由空間很有限,極具壓迫感。
“再跑?”陳準沉沉道。
樓道裡的聲控燈亮起,他雖背著光,但許歲看得到他眼神的變化,不再像剛見麵時那樣暗淡無神,這會兒含了怒氣,又增加些許侵略性。
“我很好耍是不是?”陳準再次降下高度,湊近她,咄咄逼人道:“你這一次又是為什麼主動親我?又喝了酒?又頭腦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