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莊忱忽然想起件事,“筆記本。”
溫絮白有做每日總結的習慣,每天做了什麼、有些什麼
念頭,就會記在筆記本上。
之前他們在工作室掃蕩⑶⑶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被詭異出現的裴陌打斷,隻顧得上擄走相框,落下了那個筆記本。
要是叫裴陌看見那個筆記本上,溫絮白的生活有多豐富多彩……現在正在樓下瘋狂翻箱倒櫃,怨氣衝天的那位裴總,可能要氣到放火燒彆墅。
係統也完全忘了這件事,他們立刻停下廢紙團的收集工作,飄回工作室。
筆記本還放在工作室的桌麵上。
係統嘗試回收,可不論怎麼努力,這個普普通通的筆記本都紋絲不動:“宿主,我們為什麼帶不走筆記本?”
莊忱也在研究,他蹲在半空,邊飄邊回憶:“可能是因為……這個筆記本,不完全算是溫絮白的。”
或者說,至少在溫絮白自己的定義中,這個筆記本不屬於他。
這是他十二歲那年,初到裴家,裴陌送他的禮物。
送這個倒也一樣,沒什麼太特殊的原因,隻不過是裴陌氣不過那些欺負溫絮白的人,赤手空拳地跑出去報複。
報複的結果,就是裴陌搶了那些人的筆記本,當戰利品一股腦拎回來,嘩啦一聲全扔給溫絮白。
……
“為什麼要和他們打架?”
少年溫絮白找來棉簽和碘酒,幫裴陌上藥,怕弄疼了鼻青臉腫的弟弟,邊消毒邊給他吹氣。
溫絮白不太能理解這種行為——裴陌跑出去打架,打架的對手都是和溫絮白同年級的同學,又搶回來一堆筆記本。
這個年齡的男孩子,差一兩歲,體格和力量就都差出不少,和那些人對上,裴陌隻會吃虧。
“憑什麼不打?”裴陌沉著臉,硬邦邦說,“他們敢罵你。”
他被少年溫絮白捧著臉端詳,瞬間變得極不自在,耳廓通紅,手忙腳亂地向後退開:“乾什麼!?你突然——”
“上好藥了。”溫絮白檢查過自己的成果,點點頭,把碘酒的蓋子擰好,“以後不要和他們打架,你還小,會受傷的。”
裴陌一直最惱恨溫絮白這種沒脾氣的樣子,臉色馬上變冷,甩開溫絮白的手。
他氣壞了,瞪著溫絮白,還沒變聲的嗓子有些尖銳:“你就願意聽他們罵你是個廢人?!”
還是少年的溫絮白怔在他麵前。
夏日夜晚的風本來涼爽,這一刻卻像是連空氣也停止流動,無形的緘默熬著人的心火,隻剩下秒針嘀嗒。
裴陌臉色漲紅,他自覺說錯了話,又拉不下臉道歉,咬牙彆過頭一聲不吭。
溫絮白朝他走過來,拉著他走出房間,一起坐下。
他們坐在月亮下的台階上。
“不願意……”溫絮白慢慢地說,“聽到了,會很難過。”
他很少說這些話,因此連措辭也生疏遲疑,好像把這種想法說出來,本身就是什麼完全不該做的事。
“像把……這裡剖開。”少年溫絮白低下頭,在胸口輕劃了下,“把骨頭抽出去。”
倘若得病之前,溫絮白當真一事無成、渾渾噩噩度日,隻不過是個吃喝玩樂的富家公子,這病或許還不至於這樣叫他難過。
但溫絮白不是這樣的人,溫絮白有自己的興趣、自己的喜好,有很明確和穩健的目標,有期許著的未來。
這些全被一場病毀乾淨。
“這是我最怕聽到的話。”少年溫絮白向他坦誠最深的秘密,“我不想變成一個廢人……我會害怕。”
溫絮白比任何人都更不想做個廢人。
可他的身體注定會日漸衰弱,他會被困在房間裡,困在病床上……或許終有一天,他隻能倚仗他人過活。
這是種極緩慢又極殘忍的酷刑,少年溫絮白長大成人,身體卻逐漸衰弱,每活過一天,就離這個終局更進一步。
絕大多數時候,溫絮白去找各種事做,讓自己的注意力被填滿,用以忘卻自己正受命運淩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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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陌又一次爬上二樓。
他實在找不到那個印章,當初的他既心虛又惱怒,隨手就把印章丟掉,早忘了扔去什麼地方。
溫絮白現在已經死了,裴陌迫切地想要找到那個印章。
所以雖然極不情願,他依然不得不把那些回憶粗暴地掀起來,不得不在回憶的過程裡,承認許多事。
比如他那時……其實極其後悔,甚至恐慌。
他寧可溫絮白跟他吵,寧可看溫絮白失望和生氣,他變成了自己少年時最痛恨的那種人,無可救藥,溫絮白理當教訓他。
可溫絮白什麼也沒對他說、什麼也沒對他做,隻是把摞得齊整的紙張留在一樓,連同送他的最後一樣東西。
裴陌盯著那個陳舊的筆記本。
莊忱這次記住了提前隱身,所以裴陌見不到鬼,裴陌隻是像見鬼了一樣,動彈不得,看那個筆記本。
他終於想起這東西為什麼眼熟了。
……十餘年前,它被裴陌像戰利品一樣,扔在溫絮白麵前。
它的再上一任主人,是個人高馬大的高年級混混,裴陌打到他臉上,自然也吃了他不少虧。
那時他和溫絮白還隻是住在一起,沒有婚約、沒有家族,沒有後來所發生的一切。
裴陌招惹了那個不好惹的混混,被一群人四處圍追堵截,又被騎著自行車、不知從哪忽然冒出來的溫絮白截住,神兵天降似的插手解救。
“你瘋了?!”裴陌被溫絮白和書包一起放在後座,還回不過神,“這是約架你知不知道?你怎麼敢來??”
溫絮白的身體其實已經不支持這樣的劇烈運動。
況且,拳腳無眼,但凡溫絮白卷進來,受了一點傷、破了一點皮,就要休養小半個月。
但那天晚上的溫絮白和平時都不一樣,卯足力氣蹬著自行車帶他逃跑,汗水濡濕的短發被風吹起來,露出很溫潤舒朗的眉眼。
“小陌,謝謝你。”明明
是溫絮白救了他,可溫絮白居然向他道謝,“我很開心。”
裴陌的臉就漲得通紅,他故意不理溫絮白,朝身後狂追的那些混混呸了一口,罵罵咧咧嘟囔:“……就該騎個大摩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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噴這些人一臉尾氣,再畫個圈繞回來,嚇得他們半死,看他們還囂張不囂張。
“大摩托?”溫絮白好奇,看起來甚至還很心動,“好不好學?酷嗎?”
……
後來裴陌回答了什麼,連他自己也已經完全不記得,那隻是些毫無用處、毫無意義的閒話。
那天回去後,溫絮白就發起高燒,劇烈的運動讓他身上多出很多出血點,甚至有病情惡化的風險。
被醫生訓了足足半個小時,這個傻子居然還說自己很開心。
“我很久,沒這麼開心……”少年溫絮白戴著鼻氧,躺在病床上,麵容蒼白,說話也沒有力氣,眼睛卻還彎著。
“小陌,謝謝你……送我的禮物。”
溫絮白一點也沒嫌棄他弄回來這些“戰利品”幼稚,還很鄭重地向他保證:“我會好好使用這些禮物……”
裴陌從塵封的記憶裡醒來,他看著那個早已褪色、紙張泛黃,連皮質外殼也變陳舊的筆記本。
他太久沒想起過這些事。
原來當初的他,還做過這些蠢事、說過這些蠢話。
裴陌的手有些使不上力,他的手指冰冷,反複撚了十幾次,才終於把藏在皮質外殼裡的第一頁撚出來。
那上麵有溫絮白的字,字如其人,工整妥帖,溫潤端方。
也有他的字,十歲的裴陌沒什麼好名聲,靠打架出名,寫字龍飛鳳舞鬼畫符,還很得意。
溫絮白寫,感謝小陌,自行車屬於劇烈運動,以後擇期學習駕駛大摩托。
裴陌寫,傻子。
那時候的裴陌是真這麼想的——真是個傻子,怎麼頭腦這麼笨,這麼不知道轉彎。
明明就有他在,為什麼還需要溫絮白跑去搞這種驚心動魄的事,學著騎什麼破摩托。
明明就有他在……怎麼還會有不長眼的垃圾,敢叫溫絮白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