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2 / 2)

但沈灼野的那個角色特殊。

szy:我都死了。

商南淮:……也是。

沈灼野的那個角色特殊,是唯一死在那個冬天的角色,從鋼架上掉下去,當場身亡,沒受什麼苦。

劇情台詞是這麼說的,但事實上不合理。

那樣漫長的墜落,隻是倉促得仿佛一瞬,粉身碎骨碾碎的疼,血離開身體引發的失溫,四散逃開的烏泱人群,帶走生命最後的全部聲音。

連觀眾都罕少重溫的一幕,不會是“沒受什麼苦”。

商南淮實在找不到什麼彆的話題,沉默半晌,才問沈灼野:是不是要走?去躲清靜?

沈灼野已經走了,如果不是這些消息沒完沒了騷擾,也已經很清靜:是。

商南淮:兩年夠不夠?

szy:要再久點。

商南淮沒立刻回複,沈灼野等了一會兒,發現對麵一直是跳來跳去的“正在輸入中”,就補了一條:那就這樣。

szy:我先走,我趕時間。

發完這條消息,手機就沒電關機,屏幕黑下去。

沈灼野就去做他的秋千。

他用了兩天半的時間做完它,又用了半天時間坐在上麵玩。他覺得這麼好的小房子,不適合做凶宅,所以還是去了附近的醫院。

沈灼野這輩子的故事總是這樣,每次看起來跌宕起伏,最後都是乏善可陳,就連最後揮霍任性的幾天,結局也是一樣。

沈灼野的願望其實是死在秋千上,就那麼躺著,慢慢晃、慢慢被太陽曬著睡著。

但房子很好,秋千很好,不該被連累。

沈灼野繼續找適合死的地方,他往醫院走,思考去急診會不會浪費資源,但去彆的地方,又好像都不合適。

這樣想著,有人撞翻了他,搶走他身上的外套和沒電的手機,手裡的短刀慌慌張張,捅進他的胸口。

這就是結局——說實話沒受什麼苦,比倒在醫院、被一群人徒勞做心肺複蘇輕鬆得多。

沈灼野沒感覺疼,久違的輕鬆把他擁進去,血從傷口和喉嚨裡湧出來。

在當地警方和急救人員趕來前,倒在地上的年輕人就失去了生命體征,在他的衣服口袋裡,警方發現了遺書。

很簡略,夾著一大堆報告,把即將到來的死亡解釋得很清晰,如有條件,建議患者放鬆心情,居家療養或住院關

懷。

沈灼野沒有家可療養,他本來給自己買了個家,但又覺得死在那就糟蹋了好東西,想去醫院,又覺得浪費。

最後他死在路上,在有太陽照下來的、異國他鄉的街頭。

那張作為遺書的、薄薄的紙上,其實就隻有幾個字,「我沒什麼可說的。」

沈灼野沒什麼可說的,他看著太陽,心想這回終於能好好睡一覺。

他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了,依稀記得這一生,應當沒做過壞事。

這不錯,沈灼野想,這死法不錯。

沒受什麼苦,比他以為的好多了。

————————

“這個世界出了什麼問題。”

莊忱問:“主角CP沒能順利在一起?”

“對,宿主。”係統翻了翻資料,“商南淮和邵千山的爭執……比理論上更激烈。”

這個世界的主角CP,原本也不屬於傳統意義上的正人君子,邵千山無所不用其極,商南淮也並沒有多少道德觀。

按理來說,什麼鍋配什麼蓋,一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影帝,一個心思縝密又下手夠狠的金牌經紀人,是相當搭配的組合。

這兩個人本該分分合合,你進我退爭奪主權,剪不斷理還亂……最後千帆過儘,頂峰相見泯恩仇的。

現在仇是有了,恩不太多,商南淮在兩個星期前踹了邵千山單乾,已經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這也是他們被抓回這個世界的原因。

“他們爭執的原因,是那個《十三年重聚首》。”係統說,“最近就要開始拍攝了,是直播形式的探秘節目。”

節目籌劃了兩年多,呼聲則是一直高漲了十三年。

當初那部電影拍攝後風靡各地,粉絲遍布大江南北,加上拿了不少獎項,在這十三年裡經久不衰,幾乎是家喻戶曉的片子。

這樣一檔節目,能讓主演重新湊齊,展現各自的人生軌跡,再重遊故地、探訪昔日往事,人氣不可能不高。

“但邵千山不讚同,他認為商南淮不該去。”

係統說:“邵千山認為,要借這個節目打情懷牌抬咖的,是那些過氣了的演員,還有想趁機撈一筆的素人。”

——而商南淮的地位,在沈灼野退圈兩年後,已經徹底鞏固,用不著再去這種販賣情懷的節目了。

畢竟這兩年裡,本來是沈灼野掙來的資源,都被邵千山順理成章轉給了商南淮,同類型藝人裡沒有能爭的。

這兩年裡,商南淮走的這條路,實在稱得上順風順水。

為數不多的阻力,大概來自於網絡上自發的評論。

……有不少人被沈灼野養刁了。

商南淮其實還是適合假裝正人君子。演那種較勁的角色,也不是演不出——商南淮的演技絕對可圈可點,演什麼像什麼,但就是差一口氣。

沈灼野身上的生澀冷硬,不受管束的野勁,都是天生的,壓在黑漆漆的眼

睛裡,一言不發盯著人的時候,像是頭又臟又傷又漂亮的小豹子。

這股子勁,出身優渥的人身上是不會有的,哪怕再好的演技,也依舊差著一層。

沒看過沈灼野的話,也就算了,偏偏前幾年沈灼野的作品井噴,好劇爛劇接了一大堆,霸屏到換台不換人。

這麼洗過一遍眼睛,觀眾口味變刁,也是難免的事。

……

商南淮其實不在意這種評論。

他自己都讚同,甚至還總是點讚沈灼野的視頻剪輯——不是客套裝風度,是真看,甚至去剪輯大手底下點菜。

當然這類視頻下麵,也少不了有那種“正義評論”,科普沈灼野當初霸淩的斑斑劣跡,講這人究竟壞到什麼地步。

這事商南淮心裡有愧——他這輩子少有愧疚,不是因為沒做過壞事,是因為沒覺得有愧疚的必要。

商南淮的人生哲學,一向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利益爭奪使些陰招,風水輪流轉而已。

他害人的時候不愧疚,被人害了也不惱火,所以總能裝出個謙謙君子的麵目。

唯一的例外,就是沈灼野。

商南淮自己也納悶,想不清楚為什麼,沈灼野無非就是退圈找清淨去了,說不定過兩年就回來。

說不定沈灼野回來了,還要狠狠擺他一道,把過去那些新仇舊恨好好算一遍。

商南淮這麼想著,卻還是不安,這種不安在夜深人靜時冒出來,提醒他。

他依然沒提沈灼野說過話。

一來輿論不是時候,二來就像邵千山說的,一麵之詞,沒有證據。

三來……這事對商南淮實在沒一點好處。

他不是不能去查,可為什麼要去,就為了親手把自己的對家洗白,讓人請沈灼野回來?

商南淮這麼想了兩年,發現答案就是這樣。

他就是這麼想的。

他就是想把沈灼野洗白,讓人請沈灼野回來——這麼大的功勞,這小豹子總得給自己點麵子,把以前的事一筆勾銷了吧。

商南淮還忍不住想欺負沈灼野,還讓沈大影帝給自己當配角,壓他一兩部戲,等把人氣得跳腳了,再還他個好的。

商南淮發現這比混圈有意思多了,比跟邵千山剪不斷理還亂、拉扯不休也有意思多了。

所以商南淮要去參加這個節目。

商南淮要回那個廢棄鋼廠看看,要回沈灼野的學校看看,還想見一見邵千山這個寶貝人渣弟弟——他知道這些年邵千山都把陳流藏得挺好。

可直播要是堵門了,彈幕刷著屏,就算是金牌經紀人,也總不好不給麵子吧。

“這是你本來的目的,對不對?”

邵千山盯著他,臉色陰沉得可怕:“商南淮,我害過你嗎?”

“你覺得我參加節目,去查清楚這個事,是害了你。”商南淮反倒好奇,“為什麼?”

邵千山被他問得語塞。

——是啊,為

什麼?

不是很肯定罪魁禍首是誰嗎?

商南淮去查了,查出就是沈灼野做的,再砸實一遍當初的鐵證如山,宣傳教育意義,提高人氣……這不是很好?

“我沒這麼想。”邵千山死死咬著牙關,他盯著商南淮,“我隻是沒想到,兩年過去了,你還是不信我。?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我們這麼多年……你不信我,信一個滿嘴謊話的小混混。”

邵千山的嗓子喑啞:“你就沒懷疑過沈灼野?”

商南淮想了半天,發現真沒有。

他第一遍聽沈灼野“說”,看著那張被畫成大墨球的紙,就信了。

他的所有糾結猶豫,都建立在這個基礎上:要不要替沈灼野解釋,要不要替沈灼野查清楚,要不要替那些粉絲把這個家夥找回來……

商南淮糾結了兩年多,這個時間有點久,畢竟這事太違背他本性。

但一決定了,他就覺得痛快,像是有塊壓了整整兩年的石頭推開,渾身都輕鬆。

“拆夥吧,你也從我身上撈不少錢了,咱們誰都不欠誰。”

商南淮對邵千山說:“我去弄個工作室。”

他去弄個工作室,等沈灼野回來了,就把人忽悠過去,簽他工作室底下。

他們倆單乾,拍幾個有意思的片子,接點寬鬆的通告……他肯定給沈大影帝弄個舒服的住處,肯定不累著沈灼野那個心臟。

這不是挺好,乾嘛不早這麼乾。

商南淮想,也沒事,晚點也來得及。

畢竟沈灼野看著刺頭,裡頭脾氣比誰都好。

哄一哄,小豹子肯定不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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