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清湯魚圓(2 / 2)

漁家四時鮮 朽月十五 5034 字 1個月前

“都是海蛇”,江盈知並不怕,湊近去瞧,見白腹黑皮,是長吻海蛇。

海蛇無一例外全是毒蛇,多雨漲水期,海岸邊免不了全是蛇的一家,包括祖宗十八代。

不過在現代,由於長吻海蛇的蛇毒珍貴,蛇膽也有藥用價值,有專門的捕蛇人,到了後期不得不進行人工飼養。

而現在卻仍是海岸線最大的威脅。

江盈知把籃子輕輕放在桌子上,王三娘跟在她身後問,“你膽子這般大,怎麼一點都不怕?”

“不怕啊,怕它那還怎麼吃鱔魚,”江盈知說的理直氣壯。其實以前年紀小當然怕,不過在後廚幫忙,大師傅說不會收拾鱔魚就不要她。

童工本來是違法的,可江盈知那時急需要很多錢,逼著自己去抓去練去剖,連續做了半個月的噩夢,也硬是撐住了,後來連海蛇她都敢剖。

王三娘深深打量了她一眼,江盈知指著掛起來的風乾海蛇說:“這樣掛起來不成,醃了也不好吃。”

長吻海蛇真的很補,尤其鮮的燉食,可以治小兒營養不良。

江盈知覺得這樣糟踐了好東西,她往後偏頭詢問一聲,“伯娘,能取一條下來嗎?”

王三娘不曉得她賣的什麼名堂,仍給取了條來。

江盈知伸手接過,點點蛇皮,“抓到蛇先剁頭,毒都在頭裡。”

“再把蛇皮剝下來曬乾。”

陳大發這時從外麵進來,很是納悶,“蛇皮曬乾了做啥?”

“你閉嘴,聽人家說,”王三娘罵他。

江盈知笑了笑,“我也是南邊海島上來的,誰沒見過海蛇。大伯和伯娘你們不知道,曬乾的海蛇皮也可以燉湯,膝蓋疼就喝它。”

“你們不吃,就曬成乾捆起來,賣給閩省那來的船戶,尤其是閩南那一塊,他們會吃海蛇皮燉湯的。”

海蛇皮加老母雞,或是豬骨,一大補。

王三娘聽的腦子一陣陣發熱,她們這一家靠捕海蛇為生,蛇劇毒又不是不知道,為了賺點銀錢,還搭上了大兒子的一條腿。

硬生生給拖到二十來歲還沒成親。

可蛇膽又賺不了太多,勉強混個糊口罷了,連給大兒子治腿也做不到。

聽道江盈知說的,她那黝黑的臉,也好像變得黑燦燦了些。

“不止啊,你們這樣把蛇肉風乾,吃又不好吃,好好東西糟踐了,”江盈知並不藏私,點著蛇背處,“從這從頭到尾割了,切下來曬乾,包得好不潮能放半年,泡開再煮滋味好多了。”

她把海蛇交還給王三娘,想起在門口看見那一瘸一拐的身影。鄭重道:“鮮海蛇殺了後,把頭和內臟去掉,泡在酒裡,泡得久些,彆喝。擦在腿上,哪怕是裡麵骨頭疼,也有用,天天擦,台風天也能熬過去。”

王三娘捏著海蛇,指甲陷進了那風乾蛇皮裡,發出細微哢嚓哢嚓的斷裂聲。

斷過腿沒接好的人,每逢陰冷寒潮,骨頭縫裡都是脹疼的,壓根沒法子走路,一夜夜生熬。

“你說的是真的?”王三娘啞著聲問。

江盈知用過才敢說,她外婆去世前,腿腳已經不能走了,她天天擦蛇酒,叫老人家勉強走得不那麼痛苦。

“真的,好用的,再多吃點蛇肉燉湯,不要過量,”江盈知把今天來意說完。也不管呆在那的夫妻倆如何想,隻把魚丸湯取出來,“我還做了些魚丸,伯娘你和陳大伯趁熱吃。”

王三娘用充滿熱切的眼光看著她,鬆開海蛇乾,緩了緩說:“叫我阿姑吧。”

伯娘叫的雖親,卻遠不如娘家這輩的稱呼。

江盈知也不扭捏,喊道:“阿姑。”

兩個人便生出了點真親姑侄的交誼來。

江盈知覺得人家待她個生人也好,肯叫船接船送,又挖蟶子送來,她也得回報些才好。

而她這樣的舉動,又叫王三娘心裡像是滾水沸了一樣,燙的起了一個泡,又結成疤,留在那,時時刻刻都記得。

起身送江盈知出去時說:“明兒再給你送些蟶子來。”

王三娘實在擺不出長輩的慈愛,隻好說:“要是用到船,隻管說一聲。”

“明兒下晌去漁港,還要麻煩大伯,”江盈知笑著轉了口,“是姑父。”

“海蛇燉不好就來找我阿。”

她提了空籃子空碗走出去。

王三娘送她好一陣路,回來後才說:“記著人的情曉得不?”

“曉得了,”陳大發點頭,又說,“我這會兒就去抓幾條海蛇來,一條燉了給強子吃,再泡點酒行不?”

“吃魚圓先,明兒再去,”王三娘認得這東西,海浦管叫魚圓,難做得很,怪道人家費心。

她喊了瘸腿的強子來,又叫了小兒子,叮囑順子,“你明早彆給我賴著,給你小滿姐拾蟶子去。”

順子塞了一整個魚圓,好吃得猛點頭,陳

大發又拉著強子嘀咕。

第二日待江盈知洗完衣裳,換上小梅她娘的栲衫後。收到了沒有泥沙的蟶子,王三娘給挑來的,小梅有些瞠目結舌,怕是把滿灘塗活著能喘氣的蟶子,全都活捉了來。

能熬三大罐蟶油,再曬十來個竹匾的蟶乾。

王三娘還說:“不夠再往另一片灘塗那挖去。”

江盈知連忙拒絕,彆把這僅剩的土陶給熬爛了。

上午便在海娃和小梅剝蟶子,江盈知做魚丸中度過了,中午仍吃了一頓魚丸。

下晌她開始用磨好的竹簽穿進雪白的魚丸裡,王三娘借給她個爐子,燒土灶的炭仍留著,江盈知決定到漁港賣烤魚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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