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串烤魚丸(1 / 2)

漁家四時鮮 朽月十五 6202 字 1個月前

這一次到漁港,要先去交稅。

河泊所的小吏坐在間小屋裡,魚汛期都在這收稅。

他探出頭來問,“帶的什麼?”

江盈知把一桶魚丸拿給他瞧,小吏好脾氣地說:“這不用繳,日用食物,雜魚雜果蔬菜,竹草蒲草器物,農用器具免征課稅。儘管去吧。”

“隻彆占著人家鋪子前的地了,這樣我們也沒法子幫你。”

“怪道我說他見了咋不抓,”陳大發摸摸後腦勺,他一直還覺著是自己機靈勁上來了。

小梅也喜滋滋收回五文錢。

既不用交稅,江盈知想,那就不用再苦兮兮蹲在牆角。

漁港的大道很寬很長,青石磚鋪地,儘頭是高大的城門。大道一邊是商鋪,酒旗招幌高懸,而另一邊則為大大小小的魚行魚棧。

兩邊近海灘處則紮起很多棚子,漁民的棚子大多都是用竹子撐起,罩幾張破布,賣的魚鯗鮳頭,蒸番薯糕之類。比昨天趕早賣的人多些,江盈知沒瞧到上回賣魚雜粥的女人。

陳大發幫忙把爐子移過來,而後蹲在一旁的海灘上,跟扯網的漁民打聽閩省船戶的事。

而小梅生起爐子,江盈知則在爐子前搭了一塊略高出些的木板,她選的是背風處,沙子不會隨海風飄過來。

一把三個的魚丸在水桶裡浮著,她拿出十幾串放她做好的竹架上,凳子撐著,剛好能瀝乾水分,再蓋一層洗過的布,能防風沙。

旁邊撐開袋口賣蝦米的大娘看得一臉古怪,挪了挪矮凳,上半身傾斜,“你們倆這賣的啥?”

“烤魚丸,大姨你要不來一串?”江盈知問她,手上拿著三四串魚丸,放在火上小烤。這些魚丸全都已經煮到八成熟,隻要烤到表皮金黃,滿滿出油就成。

沒有甜麵醬、辣醬這種蘸醬,江盈知就刮了點蟶油,油滴進爐子裡,滋滋地響。

大娘看著白蓬蓬又圓乎乎的東西,屁股脫離了凳子,小走幾步上來,蹲著問,“魚肉做的啦?”

“啥魚呀?”

江盈知剛想說剝皮魚,小梅在背後扯了扯她的衣裳,她想起來,笑道:“是海裡的雜魚,肉少,剁了攪出來的。”

“夾刺了沒?”大娘又問,“瞧著可真好,油津津的。”

大娘臉皮蠻厚,見兩個小姑娘,她擦了擦手,“給我嘗一串唄,好吃我給你們吆喝。”

小梅當即變了臉色,咬著唇不想答應,江盈知卻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很平靜地說:“成啊,我們剛來這支個爐子賣些東西,哪哪都不熟,還要靠大姨你多幫幫。”

做生意嘛,什麼人都能碰見,為的都是些蠅頭小利。江盈知不在乎這一串魚丸,而且她瞧著這大娘麵相不貪。

要是真的貪心,那她也不會再給。

大娘有點楞,真這般爽快。

她還真愛占點便宜,江盈知給她一串烤的黃亮亮的魚丸,也沒說啥客套話,連忙接過。

大娘嗅了嗅,暗自嘀咕,放了啥咋就這麼香呢。

那表皮酥酥油油的,大嬸張口咬下半個,她哈著氣,叫道:“燙,好燙!”

卻又舍不得吐,含著魚丸忍著燙生嚼了幾口,有油汁慢慢滲出,肉很彈牙,有股濃濃的魚香,而且厚實有咬勁。

要她就說不出哪好吃,因為哪哪嘗起來都好吃。

連被燙到舌頭發麻,也硬要再把另外兩個塞進嘴裡。

她吃完嘴都紅了,說話也大著舌頭,“放心,姨不白吃你的東西。”

江盈知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小梅卻低聲說:“指定是客套話,就不該——”

話還沒說完,就見那大娘托兩人看下攤子,徑直往海灘走去,江盈知一邊翻著魚丸,視線轉過去瞧了一眼。

那大娘走到港灣處停泊的漁船去了,她回過頭,接著翻烤,時不時吆喝一聲。剛把一串遞給帶著娃走來的婦人,叮囑了一句小心燙。

就聽小梅結結巴巴喊:“姐,小滿姐,你瞧,”

隻見那大娘走回來,身後還跟了十來個穿著短打的漢子。

“說了不白吃,”大娘笑嗬嗬,“這不把人給你帶回來了,彆怕,都是駁船的漢子,給他們烤幾串啊。”

江盈知瞅著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心裡很感念大娘的好意,可就算讓她把這烤出花來,那也是吃不飽的。

索性她今日還帶了一小桶沒穿簽子的魚丸來,站起身說:“烤的就是當個閒食吃吃,瞧這些大哥都是做苦力活的,吃不飽。

倒是這個拿回去煮,擱些鹽,脹開後連湯帶水的,吃上個兩碗就能飽。”

小梅也怕這些大漢,心裡哆哆嗦嗦。卻很機靈地把木桶蓋子掀開,顫著手用勺舀滿魚丸拿過去給他們瞧。

這群漢子相互瞧瞧,他們對吃不咋上心,能下得了飯就成。

他們所在漁船上沒有斬魚羹(廚師),隻能自己胡湊著弄些吃的,鹹魚乾、蟹糊、蝦醬。

乾的活重,吃得差,聽得大娘說新鮮吃食,便都來瞧瞧。

看著那雪白的魚丸,短臉的漢子問,“啥做的?”

“魚肉做的。”

全部海鮮裡,海島人最愛吃魚

,有“一魚入室百菜鮮”俗語。

江盈知回著,把手上一串烤好的魚丸遞過去,叫他們都各自嘗一個,再決定買不買。

補了一句,“烤的滲油,要縮的,這才叫你們買自己煮去的。”

大娘忙搭腔,“我活了一大把歲數,吃的鹽多,保準不唬人,這滋味老好了。”

雖說不知道吃的鹽多跟唬不唬人有什麼關係,不過這群漢子相互分分,手捏著這焦焦彈彈的魚丸,有的直接一口塞進嘴裡,燙的嘶了聲,有的則咬開,汁水流到手上。

不管咋吃,都好吃得不成。

“比鮸(miǎn)魚腦還好吃,”有個人喊了句。

這實在是很高的讚譽,按他們的話來講,鮸魚腦實在好吃,甚至用“情願丟了廿畝稻,不願丟了鮸魚腦”來形容。

長臉漢子嘬了嘬手上的汁水,笑說:“跟吃豬頭肉上那筋似的,有咬勁。”

“那來些不?”小梅咽了咽口水,看了眼江盈知,大著膽子問。

長臉漢子問:“來啊,這一桶多少?”

“我們點個賣的,”江盈知單手拎桶,“三個兩文,你們自個兒拿去煮的,饒你們一個,四個兩文錢。”

“全魚肉做的,半點刺也沒,這個價錢不能低了。”

駁船的力工又比不上搬貨的腳夫,一天從五更天乾到入夜,也才五十文。

不過他們人多,大夥每人拿出幾文錢來湊湊,用六十文買走了這滿滿一桶魚丸,還帶走了一罐蟶油。

這一群漢子隻會剖魚抹鹽,放在船板上曬乾吃,要他們正經煮點東西來,勉強能蒸些魚乾。

這會兒卻圍著小小船艙中的爐子,上麵放了口大鐵鍋,水滾後就倒了魚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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