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時顯回複正經,問說:“你是覺得自己做錯什麼了?”
“我……”謝曉桐回憶摔倒的經過,繼續說:“我想,要是笛簫社的學姐,和蘭蘭姐,她們任一人處於我剛才的環境,都不會出事的。她們那麼大氣,又鎮定,好像什麼事都應付得來。我就不行。我,我不夠自信,還特彆容易受人影響。”
褚時顯問:“你覺得不如她們?你想成為她們那樣的?”
謝曉桐用力點頭。笛簫社學姐臨場指揮時的氣度令她羨慕,蘭蘭姐考慮問題的周詳令她欽佩。
褚時顯問:“笛簫社社長是曆史學院的那個?我知道她,她有股內蘊的堅定。馮蘭蘭也是,行事很乾練,將來工作幾年,很能獨當一麵了。但是,那是她們的優點。你有自己的優點,為什麼要學彆人的?”
謝曉桐很是訝異,她自認除了乖巧聽話外,沒什麼特彆之處了。
“我覺得,每個人的特點就像刻印在這個世界的獨特記號,改變了屬於你的記號,你也就不是你了。”
她不確定地問:“我有什麼優點?”
“你讓人感覺舒服。”這是個很空泛的概念。褚時顯見謝曉桐開始瞪眼,連忙表態,說:“你彆把這話當作調戲你,或是開玩笑。真的,能讓和你相處的大部分人感覺愉快,這項技能可不是後天能輕易學到的。這說明你天生的溫和,純善。曉桐,你有沒有發現,你看人,首先是看他的優點的?”
謝曉桐更訝異了:“有嗎?”
“當然了。比如李有倫,我第一時間覺得那小孩心眼多,不定性,你不一樣,你認為他跳脫活潑。你的看法總是傾向於正麵的。還有剛才那學妹,李妙,我們大部分人嫌煩,因為太愛哭了,你會覺得她討厭嗎?”
謝曉桐搖頭。
褚時顯問:“告訴我,你是怎麼想她的?”
“我什麼都沒想。”
“現在想一想。”
“哦……我覺得,她在家肯定是很受寵愛的孩子,第一次出門上學,進了社團,被選出來參加比賽,本是可以拿獎的,底下有好多掌聲,”謝曉桐緩緩分析內心,她想起去年這個時候,也是差不多的心境,本以為會是很美好的大學生活,可惜憑空被同寢室友敲了個悶棍。她也想哭的,可也習慣了忍耐。她說:“突然間全變了,還無緣無故受了傷,哭一哭,發泄一下不是天經地義嗎?能哭出來是好事呢,起碼證明她信任我們。”
褚時顯半晌沒說話。一徑握著她的手,越握越用力。
謝曉桐遲疑地問:“我說錯什麼了?”
他注視她,忽而一笑。“沒有。我是覺得你太好了,不,是我的運氣太好了。曉桐,你的同理心超過我們大部分人。”
她歪著腦袋,不太相信的樣子:“有那麼好嗎?你是故意哄我高興吧?”
“就是有那麼好。”褚時顯心說,人人盼望世界以溫柔相待,可有幾個人能做到率先以溫柔擁抱世界?
馮蘭蘭進門時,王雅蘭在她旁邊。
看馮蘭蘭的表情就知道,在門外時兩人一定發生了口角。
她說:“李妙在CT室外麵,有李有倫陪著她,我就不送你過去了。”
王雅蘭衝幾人笑笑,徑直去了。
馮蘭蘭坐下來,目光沉沉,說:“我現在擔心李妙是這個王雅蘭安排了故意找茬的。”
謝曉桐一臉驚愕。
褚時顯說:“你把人心想得太複雜了。”
馮蘭蘭難以置信地瞅著他:“是老褚你說錯了,還是我聽岔了?”這位無論橫切豎切裡頭黑黢黢的家夥,居然批評她心思複雜?
褚時顯分析說:“我在底下看得很清楚,李妙確實是不防備踩上去的。”
馮蘭蘭輕吐口氣,放鬆了些,說:“大概我今晚被她磨得沒耐性了,這麼嬌滴滴的女生我第一回見,蠟做的一樣,給點溫度就發軟。”
三個人笑了會,馮蘭蘭說:“不行,我坐不住,我去聽聽王雅蘭和李妙說什麼。”
她剛站起身,手機鈴響,緊接著謝曉桐的手機也響起來。
兩社合作的漢服表演作品《蒹葭》獲得9.5的全場最高分,斬獲本屆金秋藝術節服飾表演大賽的冠軍。
“哈哈哈哈……”馮蘭蘭向手機另一方的張懷化啵啵啵了好幾口,得意的大笑引起護士側目。她興衝衝地說:“老娘這就過去,看那碧池還有什麼話。”
“我也去!”激動之下,謝曉桐倏然站起來,驚呼一聲,後背直冒冷汗,又摔回輪椅裡。
不一會漢服社和笛簫社大部分參賽的成員,在笛簫社學姐的帶領下,衝進了校醫院急診部。問明了護士,一堆襦裙直裾打扮的又呼啦啦衝去CT室。
被大家送溫暖的李妙坐在輪椅上,手捧著獎杯,熱淚盈眶。其他人簇擁著她,在CT室外麵合影留念。
李有倫沒有穿漢服,被合影的同學轟了出來,怏怏地旁觀他們的熱鬨,見身邊還有一人,同樣眼神落寞,他心想妙啊,擺脫淚包的機會來了。他誠摯地問:“同學你剛才說得情深意切的,不如李妙你來照顧?”
王雅蘭一愣,隨即翹起下巴,罵道:“有病。”
“喂,你彆走呀。”李有倫追上兩步,還想努力一把,不妨被護士叫住了。“醫生喊我?結果出來了?”
李妙也是慘,距骨輕微骨裂,聽說至少要打一個月的石膏,嚇得她連哭也不敢,臉色慘白。她安靜了,李有倫反倒內疚起來。
謝曉桐稍好些,軟組織損傷,醫生建議她儘量不走動,敷藥加按摩,至少休養個十來天。
李妙打石膏的時候,馮蘭蘭和褚時顯站在走廊,商量該怎麼辦,請假是必然的,還要請個護工。除去學校報銷的部分費用,恐怕還要從社團的資金裡提取一部分。
李有倫走出來說:“我說過了,醫藥費我包了,護工我來請。”
一起幫李妙辦好了住院手續,馮蘭蘭當晚就留在醫院。讓李有倫先回去,他這時候升起了責任心,堅持留下。
謝曉桐敷了藥,裝好了護具,等待褚時顯騎車送她回信部的宿舍。
哪知褚時顯說:“這個時候了,還去喊宿管阿姨開門?不如住我那去,我在西門附近有套小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