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1 / 2)

人逢喜事精神爽,近來縣衙裡的官吏都發現縣太爺總是把笑顏掛在臉上,旁人也不曉得人因何氣色好,但上司心情不錯,底下的人日子也更好過些,自也跟著高興。

六月初的天氣炎熱,秋陽縣雖距離落霞縣算不得太遠,但天氣卻比落霞縣要更為炎熱些。

杜衡在理政室裡吃了一杯冰飲湯,初入口倒是清亮神爽,但不過須臾涼氣就被空氣中和炙熱的口腔轉做溫湯。

接到禮房送過來的文書時,他心中煩躁,就好似針紮過的炎熱。

杜衡把文書往桌上一丟:“本官方才上任不過十日,府城的催繳文書便下來了,隻怕是一早就給預備好的。”

王有鑫聞言立馬放下手頭的活計,狗腿的上前來給杜衡打著扇子:

“天熱大人切勿惱火,這文書隔三差五上頭就要下來一道,不過是提醒著縣裡還差朝廷這筆賬而已。縣裡賬上沒有銀子,上頭是曉得的,就是催破了嘴皮那縣裡也沒法兒啊,總不能叫老百姓不吃不喝還這筆錢不是。”

“若是上頭真會怪罪,那這筆賬也不至於再落到大人手上是不是?”

杜衡聽了這話似是舒坦了不少,展開眉頭靠到了椅背上,靜靜享受著王有鑫的殷勤服侍:“這秋陽縣夏日也太熱了,在這屋子裡便是窗戶大開也無濟於事,風絲兒都沒有。”

王有鑫立馬道:“不妨前去采買些陳冰如何,裝在大盆中置放於屋中,甚是涼爽解暑。”

杜衡聞言挪動了身子:“隻是這夏時的冰本就貴,秋陽縣冬暖,隻怕是更不好存冰,價格比之彆處定是更為高昂。若用著是否太過奢靡了些?”

王有鑫打著扇子拍馬屁:“大人乃是一縣之長,且又才來此地,不適應天氣也情有可原,用點冰塊解暑怎能叫奢靡。旁人早都在此處生活多時,自然受的熱。大人要是中了暑氣,身子有恙還如何處理政務,這乃是為了老百姓才不惜高價買冰解暑。”

杜衡琢磨了片刻,舉頭看著窗外似是能把天氣煮沸的日色,道:“王主簿所言極是。”

王有鑫眼中笑意狡黠:“小人這就去辦。”

理政堂理放了大盆涼爽陳冰,蒸拿房頓時就成了清風樓。

前去彙報任務的官吏不免咂舌,一盆冰便要耗上二兩銀子,且還隻能用大半日的時間,論享受還是縣太爺會享受些。

天氣最熱的時辰,往理政堂中彙報公務之人是肉眼可見的多了。

過了兩日,下了一場大雨,天氣難得涼爽半日,杜衡心情不錯又大擺筵席,請了縣衙裡的一眾主事好一番筵飲。

席間,其樂融融,好一派上下和諧。

蔣作無在旁看著受一杯杯酒水敬的雙頰駝紅的杜衡,觥籌交錯之間好不風光。

“我看你倒是還能得意幾日。”

.......

六月中,杜衡正在理政堂中處理公務,王有鑫一個健步衝進了理政堂。

“大人,大事不好!”

杜衡放下公務,不愉的掃了人一眼:“跑的滿頭大汗的是做什麼?”

“大、大人不好了,知府大人來了!”

杜衡慢條斯理道:“大選各縣官職有調,而下各縣官員皆已到位,知府都要例行下巡,這有甚麼好大驚小怪的?”

王有鑫慌張道:“是矣,隻是不曉得知府大人作何會最先巡本縣,而下衙役來報,知府大人已經到城外的驛站,隻怕這會兒已經快到城門口了!”

“什麼!”杜衡聞言當即站起了身:“怎的也未早些來通傳!?”

杜衡慌慌忙忙整了整微有些淩亂的桌案,看著還杵在屋中的王有鑫:“還愣著做什麼,不趕緊通知了眾人前去迎駕!”

“是,是。”

一番折騰,杜衡帶著人著急前去迎接知府,尚未到縣門口,在縣街半道上就撞見了齊開勝。

此時蔣作無正伴在知府身側,兩人步行徐徐往前,隻見知府頻頻點頭,不知兩人在交談些什麼,遠見著相談盛歡。

杜衡吸了口氣,下馬快步上前:“下官迎接來遲,還望知府大人降罪。”

齊開勝背著手看了一眼杜衡,默了一刻未曾答話,好一會兒後才道:“起來吧。”

蔣作無在旁看著杜衡一臉誠惶誠恐的神色,心中暗愉。

齊開勝雖未曾出言責備,但一路上他可白陪少做功夫,知府審視的這須臾,已有大戲可做。

杜衡小心起身來,陪在齊開勝左右:“天熱嚴暑,大人一路前來辛苦了。”

“騎馬倒是費不得兩日功夫。”

齊開勝看著街市,杜衡來的當日便提了個地痞進南監,都曉得新官上任三把火,當地的地痞稍有收斂,最近街市上比以往安定,倒是熱鬨了一些。

他突擊如此,看來還是做了一點功夫。

“杜衡,你上任多久了?”

“回稟大人,已將近足月。”

齊開勝道:“秋陽縣原是個好地方,當初讓你任職秋陽縣本官可是對你給予了厚望,你可得把這塊地給拾理好方才不辜負本官的期望。”

杜衡連忙拱手:“下官不敢望知府大人的交待,時常也以授官之時大人的話為自勉。”

蔣作無聞言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嘴角。

齊開勝在城裡簡單的轉了轉,臨近午時,太陽毒辣,他也有些受不了這頭的天氣,同杜衡先回了縣衙。

在衙裡查看了任職錄記後,例行公事的問了幾句衙中官吏的話,折轉去了二堂。

“秋陽縣的天氣大,下官已經吩咐了仆役熱了水,待會兒大人沐浴一番會舒坦些。”

杜衡端出了個冰盆放在屋裡,將門窗前的遮陽簾子放下來,拾起把蒲扇在冰盆前打著涼風,屋裡倒是涼快了不少。

齊開勝抬手摒開了眾人,一改對外的嚴色,拾起杜衡準備的蒲扇自顧自的扇著,他與杜衡也算是老相識了,如今屋中並無旁人,說話也隨意了不少:

“秋陽縣是府下六個縣中最為炎熱的一個縣城,本官夏時少有過來,倒是秋冬天暖來的多些。氣候極端不好過,遙記當年本官頭次進京春闈便因京城初春天寒感染了風寒而誤了考試。落霞縣氣溫還算適宜,你驟來這月餘光景可還過的慣?”

杜衡笑了一聲:“除了天熱有些過不慣外,倒是都還過得去。”

齊開勝望了一眼冰盆:“天熱就靠著這度日?”

“一盆便將近二兩銀子的花費,下官不敢久用。方才天熱時差些中暑,用了些日子的冰,現下倒是差不多習慣了這頭的天氣。”

杜衡打趣道:“昔時讀書住在村子上,耕種一整個春夏,秋收之時足要賣上兩石稻子才堪堪換得來二兩銀子。若是用一整夏的冰,那可要食不起粥了。”

齊開勝聞言也笑道:“你老師向夫子本官是認得的,他到府城來講學時我時常叫子孫前去聽教,若是遇上休沐,本官也會親自前去聽上一堂。聽他說起過你是耕讀之家讀出來的,今朝與你交談,倒是果真富貴不忘清寒,會過日子。”

“大人總是誇獎,下官受之有愧。”

齊開勝看見杜衡有些害羞的樣子,朗聲笑了起來。

又道:“你正任後的頭一件事做的極好,秋陽縣缺錢,即便有心辦事萬事卻也都辦不起來。這兩年戰亂,又新帝登基,國庫空虛,地方上便是想上朝廷借錢都難。”

他歎了口氣:“更何況是秋陽縣這般借了款項卻屢催不還的。你若是開口想上借點款項,便是本官體諒你新任,隻怕朝廷也不會再批下來。”

齊知勝道:“自有一筆錢到賬上便好周轉了,也算是給朝廷減去了些負擔。”

杜衡:“隻是秋陽縣的欠賬隻怕是要緩緩歸之。”

齊知勝道:“慢慢來。”

“這縣衙班子裡的官吏可還勤勉?可有不恭之人?”

杜衡答道:“一切都好,可不可用秋收就在眼前一試便知。”

齊知勝冷聲道:“不必遮掩,本官曉得地方上的牛鬼蛇神也不是簡單的。你方才任官待人過於良善不是好事,今日那教諭未免伶俐,你可曉得他是什麼心思?”

杜衡疊起眉毛:“多謝大人教誨。”

“你得王爺看重,本官也有心提拔,但凡事也還得看你本事。”

杜衡曉得這所謂的有心提拔半真半假,不過是上官籠絡下屬的慣話而已,看本事倒是真的。

他自深知這些。

午後,齊知勝舟車勞頓,在二堂歇息午睡,杜衡回了內宅前去料理夜飯。

為了避免耽擱地方上秋收諸事忙碌,知府會在秋收前儘早巡完各縣回城。

如此自不會在哪個縣城多耽擱,隻要縣裡未有大的紕漏,隔日便會前往下一個縣城。

蔣作無做了五年訓導,又乾了四年教諭,自是曉得上官下巡大抵的路子。

眼線回報杜衡回了內宅,他便借著縣學之務稟告而去二堂等著見齊開勝。

齊開勝方才午睡起來,淨手洗了個臉,窗外日光仍盛。

他把官袍穿上,想著明日得早些啟程。

“大人,蔣教諭求見。”

齊開勝擦了擦手:“他來做什麼?”

“說是有縣學之事稟告。”

齊開勝重視讀書人,聽聞是縣學的事,雖是不喜這般老家夥耍心眼,還是道:“讓他進來吧。”

“下官參見知府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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