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剛被剃了衣服的蘇時, 忽然很想給憂心忡忡的少年愛人來上一爪子。
雖然保持人類的狀態要更耗費力量,腿上涼颼颼的觸感卻依然冷酷地提醒著他,叫他一點也不打算變回毫無威風可言的原形。
太丟狼了。
蘇時抖抖耳朵,把自己想象中的造型拋出腦海, 開口想要答話,秦永晝卻又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沒關係,我知道你不能說話, 你等一等, 我去給你拿衣服穿上。”
雪狼陪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從來都沒有像彆的狼那樣嚎叫過, 就算再急, 也隻能發出輕柔的低嗚聲。
在秦永晝心裡, 自己的雪狼一定是因為什麼先天的原因, 才會被剝奪了狼嚎的權利的。
到了喉間的話又被堵了回去, 蘇時訝然片刻, 索性也不再開口, 隻是拉住他揉著揉著就往自己耳朵根悄悄挪過去的手, 撈在掌心握了握, 仰頭望著他。
就算外形能以假亂真, 薩摩耶的叫聲也是不能妄想著冒充雪狼的。更何況這些年他連外形都已經漸漸扛不住,要不是這個世界沒人見過薩摩耶, 估計早就要露餡了。
秦永晝怕他涼, 揉了揉他的腦袋就起了身,取了衣服快步回來, 把人小心裹上。
擔心雪狼不會穿人類的衣服,他一臂攬著少年的身體,一手握著他的手,小心地避開腰間的傷處,引著他將手臂穿過袖筒。
迎上那雙黑瞳裡一本正經的專注光芒,蘇時眼尾不由帶了笑意,也不戳穿,隻是聽話地伸手抬臂,任他耐心地一點點教著自己穿衣服。
“我知道你有毛,穿衣服可能會不習慣,等習慣了就會好的。”
雪狼長得慢,秦永晝老是怕他長不大,現在忽然見到他化成人形,高興得幾乎忘了心事。替他扣好衣扣,就又把少年形態的雪狼抱進懷裡,在他頸間親昵地蹭了蹭。
蘇時的呼吸一瞬微滯,想起自家還沒長大的愛人足夠單純的心態,就又把心底那一絲少兒不宜的念頭拋開,也抬手將他回抱住。
懷裡的觸感溫溫軟軟,沒有抱著雪狼的時候那樣毛絨絨,手感卻依然舒服。
秦永晝抱著過夠了癮,才避著傷處將他小心放回榻上,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餓了嗎?我去給你拿吃的。”
不等蘇時回應,他已經快步轉去廚房,把溫著的一碗肉粥端了回來。
粥已經熬得糯了,香氣散開,叫蘇時也後知後覺地覺出些餓。秦永晝端著粥繞回床邊坐下,握著他的手,細心地教他把勺子拿穩:“要這樣吃,慢一點,小心燙。”
看著他煞有介事的架勢,蘇時不由輕笑起來,點點頭正要喝粥,卻發覺少年的動作似乎微怔。
將一勺粥放進口中,蘇時抬頭望他,眼裡顯出些關切疑惑。
“我真的覺得——我好像見過你……”
秦永晝輕聲開口,忍不住抬手撥開他額間的碎發,叫烏潤的眼睛完整露出來。
那還是他剛逃出來的時候,身上受了不輕的傷,帶著雪狼逃到破廟裡。那時候燒得迷迷糊糊,也不記得究竟是什麼人救了自己,隻依然記得那雙眼睛彎起來的柔和弧度。
蘇時心口一跳,稍一猶豫就故技重施,抖了抖耳朵,無辜地迎上他的注視。
注意力迅速就被那雙白裡透粉的耳朵轉移開,秦永晝一瞬屏息,卻還是堅定地按住了自己的手,重新攬住少年單薄的身體,好叫他坐得輕鬆一些:“要多吃一點,你人形的時候太瘦了,要吃到像雪狼那樣健壯才行。”
不是健壯,隻是毛絨絨的。
蘇時在被子下麵晃了晃尾巴,低頭慢慢喝著粥。
大概是考慮到了雪狼的威嚴,他的天賦技能裡有一項自動清潔,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沾上灰塵。秦永晝還沒有過替他洗澡的樂趣,說不定還一直以為雪狼就是外表看上去的體型。
不論怎麼說,體型大一些,至少威懾力也是響應增強的,今天那些狼群就被自己順利嚇退了。
這些年都隻能靠裝凶來護住自家的小不點愛人,現在眼看著任務就要完成,自己大概也可以找個機會消失,等耳朵和尾巴掉下來,再回來順利把人帶走了。
在秦家人的努力下,雪狼始終凶名外揚,鍋一直都穩穩當當背在身上。想到還算光明的前景,蘇時舒了口氣,在被子下麵晃了晃尾巴,繼續認認真真地喝粥。
熱熱的粥填補了胃裡的空虛,疲倦就再度湧了上來。
止痛劑能隔絕痛楚,反倒叫他對自己身體狀況的把握不是很及時,都已經從鬼門關裡晃了一圈,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究竟流了多少血。
還沒想好自己是要以什麼形態睡覺,蘇時握著勺子發呆,肩頭忽然被輕輕攬住,整個人就被抱著小心地平躺下來。
“困了就睡一會兒,彆擔心,這次我守著你。”
秦永晝溫聲開口,輕輕撫了撫他銀白色的短發,替他把被子往上蓋了蓋。
雖然還有半年才到成年,少年的身形卻已經打熬得高大健壯,手臂扯過被沿,耐心地替他將被角也掩得嚴實。
氣息已經很熟悉了,那雙眼睛裡卻依然像是藏著什麼未解的心事。
蘇時隱約猜得出他在想些什麼,探出手臂,將他的手攏在掌心,輕輕握了兩下。
秦永晝微微打了個顫,目光落在他身上,迎上雪狼溫澈的目光,就又笑起來,撫了撫他的頭發:“快睡吧,聽話。”
他的語氣還帶著對雪狼的柔和誘哄,蘇時也跟著笑起來,握著他的手閉上眼睛,向那一片熟悉的溫度稍挪了挪。
雪越下越大了。
*
夜已經很深,秦永晝卻依然坐在床邊。
他其實也已經很疲倦,卻怎麼都睡不著。
雪狼化成了人形,在昏睡著的時候就更顯出分明的虛弱,唇色淡白呼吸清淺,失血帶來的寒冷叫他本能地在被子裡微微蜷縮著,清秀的眉間也蹙起了細細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