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撿不回的鍋(2 / 2)

在陣法徹底開啟之後,要入雲夢幻陣隻有兩種辦法,一種是尋到此處陣眼將魂體化入陣中,一種則是憑實力硬闖。可若是後者,這世間都未必有幾個人能做得到。

心思轉圜間,係統已經將另一邊的實況儘職儘責地轉播過來。蘇時將目光一掃,眼中忽然多了些思量。

闖陣之人,竟是早該被他撞回了主係統的天闕聖君。

在高級世界,凡是被宿主奪舍的角色,在宿主離開之後都會等同於魂飛魄散,並不能再重新複生。既然絕不可能是原裝的聖君被換回來,說不定就是那個曾經被他坑過的家夥又回來報仇了。

如果有一個同他不死不休的聖君幫忙,說不定這鍋還能背得上。隻是得儘快攔住賀天闌和清化,不能叫他們開口說出真相,如有必要,說不定還要將記憶也一並消去,不然準會被聖君當成眼中釘滅口。

原本已湧動著的法力漸次平複下來,蘇時快速思量過一遍,分出一半靈識依然守在身體內,繼續水磨工夫地破除著陣眼上的法力封印,餘下神識則同樣無聲無息地融入了陣中。

山洞中,幻象忽然一顫,竟隱隱有散開跡象。

玄空仙尊神色忽震,緩緩睜開雙眼,低聲開口:“有人在闖陣。”

*

“怎麼可能?”

清虛道人神色微愕,向四周環視一圈:“各宗門派出的人都在此處,時間還早,一時片刻也不會有人來尋我們,更不要說出手救我們脫身……”

他喃喃說著,聲音竟不覺低了下去。

那些幾乎早已忘卻的往事一樁樁浮現,卻反而勾動了多年不曾動搖的心誌。越是往下看,心中便越覺忐忑疑慮,甚至隱隱生出些本能的畏懼來。

他們所見所聞的究竟是否是真相,在那場大戰之後,蘇鴻漸又經曆了些什麼,究竟為什麼會從那個溫潤清朗的青年變成人人喊打的魔頭。在此之前,這些疑問竟絲毫不曾叫他們有所動搖過。

一麵恐懼著可能要麵臨的真相,一麵卻又無論如何都難以放下,竟莫名生出了不願在此時出陣的念頭。

聽聞有人闖陣,幻境中眾人神色各異,有幾人同樣神色掙紮不定,大多數聽聞有了脫身的可能,卻畢竟覺得欣喜,眼裡也不覺露出些希望之色。

玄空仙尊眼中卻絲毫不顯輕鬆,反而越發凝重下來。

那些幻象原本是按著時間順序來的,如今尚在妖族之戰期間,他們眼前的蘇鴻漸也尚且隻是個清淨澄透的年輕人,雖然修行魔道,卻絲毫看不出行根不正來。

可叫這外來的力量貿然一撞,這幻象卻也已忽然亂了套,眼前情形一時一變,竟隱隱生出些不祥的危急之像。

眾仙修境界尚不及此,隻是本能屏息,被眼前幻象引住心神,一時竟也不曾察覺身邊險境。

不知是否受到了外來力量的牽引,幻象激烈變幻一陣,竟陡然化為了一片漆黑。

“出了什麼事?”

人本能便會畏懼黑暗,無論修為多高也難以免除。四處一片漆黑,連法力也無法照明,竟像是被什麼力量強行封閉了五感一般,角落裡一名年輕仙修終於壓不住驚懼,高聲開口詢問。

“這是他的記憶,大抵確實有這樣一段,不必慌張,過去就無礙了。”

玄空仙尊淡聲開口解釋一句,才將局勢稍稍穩定下來。清化卻忍不住蹙緊了眉,下意識抱緊懷中無聲無息的冰冷軀體,茫然望向四周。

他見了這些人便覺生氣,又惱當初同樣不夠堅定的自己,索性堵著氣不肯開口,清虛道人卻已低聲將他所想說了出來:“可是——在我們記憶之中,卻並無這樣一段經曆……”

他們在妖族之戰後才各自分散,即使幻境變幻得再快,也總不至於就這樣跳躍過幾百年的戰場。可若是這之前的事,他們又分明應該是至少有些印象的。

但如今在場眾人,卻分明沒有一人對這樣的漆黑有所概念。

正不得其解,漆黑間忽然亮起一點微光,光線漸漸擴散,重新照亮了眼前幻境。

“這是怎麼回事!”

人群中忽然傳來一聲驚呼,叫眾人心中一驚,本能低頭查看,才發覺地上竟橫七豎八躺著不知多少仙修,個個雙眼緊闔無聲無息,印堂隱隱現出黑氣,竟已是將死之相。

清虛道人心下微沉,本能後退一步,目光卻忽然縮緊,凝在與自己一般無二的那張麵孔上。

他們沒有這段記憶,竟是因為這時候他們都是昏死著的。

這樣的念頭才一生出來,眼前的幻境竟也同時一變,無數瑩綠色的妖火陡然亮起,將中心的那一個黑袍青年牢牢圍住,卻無法再行靠近。

“這竟是滅天陣——你們真的進了滅天陣?”

玄空仙尊忽然開口,一貫平穩的嗓音竟透出隱隱驚愕。清虛道人下意識抬起視線,卻隻是輕輕搖頭,心下越發沉下來:“我們並不記得……”

所謂滅天陣,乃是妖族專門對付人類的陣法。才一入陣便有化魂霧腐蝕魂魄,隨即便會有弱水雨、屍林風,妖火之下,若不能及時脫身,便隻有硬撐過三個時辰,才可能安然脫險。

這樣的陣法對肉體強悍的妖族而言根本算不上什麼,可對於人類修士來說,卻是足以致命的絕戶陣。

在他們的記憶中,卻絲毫沒有這樣一段過往。

弱水成雨細密落下,轉眼就將那黑袍青年的身上灼出一個個傷痕,又迅速被騰起的魔氣治愈。屍林風淩厲如刀,毫不留情地割上肌膚,將他原本就已襤褸的衣物徹底剝下,消瘦的身軀上轉眼便落下密密麻麻的傷勢。

“他為什麼不運功自護?”

一旁的年輕仙修看得心驚膽戰,忍不住低聲開口,清虛道人目色卻隻是越發沉下來,低聲道:“他在支撐仙靈法寶……”

仙靈法寶不容納魔修,隻能庇護仙修不受傷害,蘇鴻漸隻能憑身體硬扛血雨屍風。他魂靈未散,分明有機會逃出去,卻依然隻是牢牢固守在原地,半步不退地支持著那一尊法寶。

整整三個時辰,他的身上不斷多出新的傷勢,又被魔氣所治愈,卻轉眼就添了更多的傷痕。循環往複,竟叫人隱隱生出無休止的絕望來。

清虛道人再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推開那個幻影,叫他不要再這樣固執支撐下去。卻才一碰上那道影子,便覺周身驟然傳來從未有過的撕裂般痛楚,竟瞬間冒出涔涔冷汗,支持不住地跌跪下去。

“清虛!”

他身旁師兄急聲開口,一把扶住他:“怎麼回事,可是那幻象有什麼蹊蹺?”

“我們隻要觸碰到他,就能體會他當時的感受……”

清虛被他扶著,額間卻仍密密布著冷汗,蒼白著臉色輕輕搖頭。想起方才淩遲般的徹骨痛楚,竟忽覺遍體生寒。

這樣的折磨,蘇鴻漸究竟是怎麼支持了整整三個時辰,一直護他們到陣法散去的?

念頭還不及消散,遠處忽然模糊顯出了個高大身影,穿透血雨漸漸清晰,竟是一尊妖聖虛影遙遙走來。

“竟然真有人類能在這滅天陣中支撐下來。”

妖聖緩聲開口,銅鈴雙目落在他身上,開口時仿佛伴著奇異的金屬嘶鳴聲,叫眾人腦中俱是一陣撕裂般痛楚:“你何必救他們?將來有一日,這裡有些人可是會將你生生逼死,打得魂飛魄散的。”

這句話一出,眾人周身俱是巨震,仿佛被某種力道狠狠扼住喉嚨,忽然窒悶得喘不上氣來。

無論仙魔妖族,凡是封聖,便可窺得天機,自然能看得出一人命運。他們早知這個道理,卻絲毫沒能想到,蘇鴻漸竟然這麼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迎上妖聖虛影的注視,蘇鴻漸的身體動了動,胸口起伏一陣,才艱難睜開雙眼,輕輕牽動唇角:“我至少還有幾個信得過的朋友……”

“若是信得過的朋友,將來也信不過你了呢?”

妖聖似乎對他尤其感興趣,又追問了一句。蘇鴻漸的神色卻依然顯得十分平靜,隻是落下目光,輕輕歎了口氣:“那便信不過罷。”

沒能料到他的答複,妖聖眼中顯出些意外之色,又追問道:“若是他們不止信不過你,甚至與你不死不休,一定要將你除之而後快呢?”

聽見他的話,那雙清湛眼眸中漸漸泛上茫然不解,早已失了血色的唇動了動,聲音忽然輕忽下來。

“……為什麼?”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是一柄重錘,狠狠砸在了每個人的胸口。清虛道人喉間一甜,急促喘了兩口氣,身形竟已隱隱不穩。

妖聖不語,隻是饒有興致地望著他,依然等著他的答複。

蘇鴻漸等了一陣,沒能等到他的答複,沉默片刻才緩緩舒展開眉宇,垂了目光輕輕一笑:“怎麼會。”

都是知交好友,怎麼會眾叛親離不死不休。

許過同生共死,怎麼會到最後就那樣被群起圍攻,魂飛魄散的地步。

怎麼會。,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