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翼蛇少年天真可愛的樣子, 林忽然就有些不忍心。
“以後再如何如何”這種話,從來都是用來騙自己的。
所謂“以後”, 從來就沒誰知道是多久以後。
這個詞語太過模糊,沒有任何約定的效力。
因而作為許諾的那一方, 想要答應下來再撕毀,其實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更何況,這其實是在夢裡呢?
真是個傻孩子。
林想。
這不是等著人騙它麼?
“我現在不能和你回去。”她說,不意外地再次看到了艾尼塔倏然黯淡下去的神情, 可她卻並不打算改口。
無效的承諾給多少句也沒有任何意義。
哪怕是在夢裡,她也不打算這麼做, 該說清楚的總歸是要說清楚。
“我現在需要去找一個人,還需要去做一些事情——所以很抱歉, 不管是領地的事情,還是疾風大人的事情, 我暫時都沒有時間來處理了。”
“……”
“但這並不意味著我不重視你們——艾尼塔, 我有一個請求。”
聽到她的話, 翼蛇少年有些發愣。
在他的記憶中,這幾乎是大祭司第一次用這樣溫和的口吻“請求”他。
“您……您不用如此……請說吧。”
“等我把那個家夥找回來,處理完那些事情之後——我一定會再回來的。等到那時候, 你還願意聽我說和‘疾風’見麵的事情嗎?”
雖然不打算空口承諾。但是既然是在夢裡, 讓它稍微美好點也沒什麼錯吧?
雖然這個許諾也不怎麼樣, 但總歸還是有實現的可能吧?
果然, 聽了她的請求之後, 翼蛇少年使勁點了點頭, 整張臉看起來都明亮了不少。
“好。”
林也微笑:“那麼在那之前,領地就交給你了——我們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
說完這些,她便重新張開風的羽翼,轉身進入漆黑的裂隙之間,就這樣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艾尼塔本想直接離開,可剛要轉身突然感覺心頭重重一跳,腦中突然閃過一絲疑問:
——為什麼大祭司的話聽起來這麼奇怪?什麼叫做——領地就交給他了?為什麼這個話他好像曾在哪裡聽過?為什麼它聽起來簡直就像是……
他猛地回頭,那條如同鏡子上的裂痕一般的黑洞,在大祭司消失了以後,便開始慢慢地合上。
艾尼塔想也沒想,直接朝著那裂隙衝了過去,趕在它徹底閉合之前,衝入了虛空之中。
……
在夢境與現實的邊緣,他模模糊糊地做了另一個短暫的夢。
一個不太美好的、過於現實的夢。
夢中,大祭司正要去見疾風大人——但是情形卻依稀有一點點不一樣。
“您……您現在就要過去嗎?”
麵對他的提問,大祭司並沒有回答。她神情冷淡,看起來就像是他最熟悉的樣子,完全沒有美夢中的放鬆與微笑。
不知道為什麼,每當和他接觸的時候,她看起來總是像一尊雕像,有一種生冷的緊繃感與疏離感。
——就像是完全不在乎。
不知道為什麼,但艾尼塔就是知道——大祭司之所以沒有直接離開,不過是因為最基本的禮節罷了。
她冰冷的雙眼落在他的身上,沒有任何活物的溫度,就好像他隻是一片樹葉——或者充其量隻是樹葉上的一隻蟲子。
——她在等他解釋,解釋他打斷的理由。
艾尼塔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在強大的壓迫感之下,再度戰戰兢兢地開了口:
“豐……豐收祭就要到了。您這次過去,要不要給疾風大人帶一點沙棗過去呢?啊,還有單心果。”
而話一出口,那強大的壓迫感突然就減輕了許多。
他清楚地看到大祭司神情微微變了——她垂下了眼,神色有些複雜——或者說是不自在。
過了一會兒,她才低低地開了口:
“不用。”
“可是疾風大人它……”
“它已經不愛吃那個了。”她說,語氣淡漠而篤定。
然而看到翼蛇少年不知所措的樣子,她頓了頓,又補上了一句:“如果非要送的話,也是可以的。”
——什麼叫非要送?
艾尼塔難受極了。
她的話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個無理取鬨的孩子。
“您是不是很討厭我?”討厭的、不適合的話忍不住就脫口而出,“我……我知道自己也許並不優秀,到現在也不曾獲得疾風大人的召喚——我也不是那麼純淨——所以您不喜歡我也是很正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