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它如同恍然回神一般,被半巫妖拽著朝著外麵跑去。
半巫妖拽著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竄到了王座邊緣,然後同所有魔物一般,直接朝著王座下麵跳去,在快要落地的瞬間,使用漂浮和加速,然後頭也不回地朝著遠離王座的方向竄去。
當然沒有回頭的隻是他。
他沒看到的是,“葛多奇”根本就是心不在焉,任由他拽著一根長長的尖刺飛奔,如同一隻迎風飄搖的氣球——但眼怪那三隻可怖眼球卻始終死死盯著後麵王座的方向:
“葛多奇”看到眼魔的整個麵部如同溶解一般,露出巨大的黑洞,周圍所有的魔力都在朝著那個黑洞的位置飛竄,然而那龐大的魔力卻沒有停留在他的身體裡,而是湧向了彆的什麼地方。
幾隻來不及逃跑的魔物直接“凍”在了原地,漸漸枯萎變成一尊尊灰白的雕像,保持著身前最後的姿勢。
那種可怖的、如同死亡一般的氣息並沒有停留在原地,而是不斷繼續擴散著,吸食著周圍所有的顏色與生氣。
不過是瞬間,曾經金紅色、熊熊燃燒著的王座像是冷卻的煤炭一般逐漸褪去豔麗的、熱烈的氣息,繼而呈現出某種灰敗的、冰冷的顏色,並且這種灰敗還在繼續擴散。
一時之間,整個火焰王座就像是從一頂燃燒的尖頂王冠變成了灰黑色的死柱。
然而背景那一片原本黑得透明的天空卻開始變得濃稠起來,魔力半空中翻湧著,透著隱隱的暗紅色,濃稠得仿佛隨時都會滴落下來。
可就在“葛多奇”以為天空真的馬上就要滴下來的時候,那最深濃的地方忽然動了一下,像是某種孕育著可怕之物的子宮,微微鼓脹。
接著那濃黑的凸起之處自中間朝兩側裂開,露出一隻血紅的、巨大的眼。
它緩緩轉了一下,轉向了那支停在半空中的艦隊,注視著下方無數驚惶張望的眼睛。
……
一切都開始失控。
其實瑪哈並不能準確地說出來,到底是從哪個時刻開始,一切走向不可控製的局麵——她還沒來得及搞清楚那個藏頭露尾的家夥是誰,局勢就突然又發生了變化。
遠方突然傳來極為巨大的魔力波動——恐怖得就像是傳說中禁咒發動時的威力。接著他們頭頂的天空便出現了這個極為奇怪而不詳的巨大眼球。
——然後她所有的艦艇便都被籠罩在了如有實質的陰影之中。
那隻眼球明明什麼都沒做,但是那種壓迫感和不詳的感覺卻是如此的明顯。
她本能地就像把目光移開——但是那東西卻緊緊攫住了她的目光,根本讓她無法分出半分神來。
接著她便感覺到自己動了起來。
她的目光終於從那眼球之上挪開——但是那眼球的存在卻仿佛已經深深地刻在了靈魂之中,注視著她,悄無聲息地迫使她遵循著“主人”的意誌,按照它的旨意去行動。
瑪哈感覺到自己走到了控製台前,接通了最主要的那個銅管:
“準備……”她聽到自己說,“準備奧瓦……”
——不!
瑪哈狠狠咬破了舌尖,將最後那幾個音節給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血腥味與疼痛一同傳來,她終於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
可腦海中的那個眼球卻沒有消失——它似乎也沒有重新控製她的意思,隻是瞳孔的部分微微變細了一點,就像是一個人眯起了眼睛那樣,透著一股難言的傲慢與嘲諷。
“休想。”她說,“不管你是什麼,休想左右我的意誌。”
“但是這恐怕已經由不得您了。”帶著笑意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瑪哈不用回頭,都知道來的到底是誰。
不過是幾艘浮空艇的距離,哪怕再多的護盾,想要攔下柱之導師果然還是太天真了一點。
“莫比·迪克——”她問,“你想做什麼?”
“不是我想做什麼,”柱之導師微笑,“我的意誌無關緊要——您的意誌也同樣無關緊要——這裡所有人——船上所有人的意誌都無關緊要,我們隻需要一個意誌,一個首領就夠了。”
“你說的是我們頭頂的怪物?”瑪哈麵色冰冷,“你叛投了這個深淵的怪物?”
柱之導師雙手交叉在胸前,朝著天空中的那物鞠了一躬,然後轉向瑪哈。
他的神色看起來十分平靜,可隻有瑪哈知道,那眼中蘊藏的是怎樣的狂熱——就如同此刻頭頂的天空一般,翻湧著可怕的、沉黑的顏色。
當他放下手的時候,瑪哈突然注意到了他左胸上那暗紅色的、張開的眼球的圖案,然後曾經含糊不清的解釋,仿佛在瞬間都有了答案。
注意到大公主瞬間僵硬的神色,柱之導師笑得更加親切了:
“如您所見,這便是我所一直侍奉的主人。”
“你所謂弗萊德曼的意誌呢?”
“在這點上,”他說,“我從未向您撒過慌。”
很多聽聞過眼魔的家夥,以為祂的眼睛不過是攻擊的武器,卻極少有人知道,祂的眼睛中的秘密和威力遠遠不僅於此。
巴洛爾之眼。
——不,不應該叫巴洛爾之眼。
莫比·迪克比誰都清楚。
這隻眼睛曾經屬於那個足以讓深淵和安吉利亞一同顫抖的人物,屬於那個從未停止過影響深淵、影響安吉利亞的、兩個紀元以來最偉大的法師,屬於那個被稱之為洞察過去、現在與未來的唯一的存在。
納森·弗萊德曼。
“準確來說,這偉大之物應當稱之為弗萊德曼之眼——而祂的意誌,便是弗萊德曼的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