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少女與月亮(菲尼克斯線)(2 / 2)

女王的恩典 魘客 16834 字 7個月前

他引著她在書桌邊坐下,揮指引出第一排書,讓它們在她麵前漂浮整齊。

“這是他深淵第一個月的記錄——他總是習慣將不同角度的觀察記錄記載不同的本子上——可能是草藥,可能是礦石,可能是哲思。這樣他整理起來的時候也會方便很多,但是如果你將他們按照時間排列,頁碼邊的數字就是——然後把每一頁重新排列起來,尤其是把第一句話連起來,你看到的就是最簡單的日記。”

他在她身邊一塊漂浮的墊子上坐下,將曾經導師的記錄重新整理好,引著她慢慢讀:

“……海邊充滿了水澤的氣息,有熱度的氣息。我看到了魚人的足跡(部族記錄),他們喜歡馴養一種鼠類作為坐騎……”

她恍惚從記錄中看到了某種相似的影子,依稀是很早以前她也見過相同的景象。

不過讀著讀著她就發現,其實還是不一樣的。

納森的經曆仿佛更加詳細,甚至包括許多瑣碎的事情。

“小家夥進入了成年期,開始各種掉毛,羽毛飛得到處都是……等等,這是什麼?”

“無關緊要的事情。”白袍導師非常鎮定地翻到了下一頁,“你繼續念。”

“我想……”

“不,你不想。”他說,“你一點也不想知道。”

“……好吧。”林隻得繼續看下去。

菲尼克斯的觀察力極強,不管是翻頁也好,換書也好,時間控製得剛剛好,帶來的感極為舒適。

不多一會兒,她便忘記了開始的小小插曲,完全沉浸在了納森的筆記之中。

納森作為兩個紀元以來最大的法師,對一切事物都敏銳得驚人,包括深淵之美,包括文字。

林曾經看過他那位前同伴、詩人梅菲斯托留下來的傳世之作——卻不是很喜歡。詩人的作品太過炫技,文字亦是華麗非常,雖然形象,但是林總覺得冷冰冰的,沒有什麼氣息。

反倒是納森寫的東西,雖然大多是作為觀察記錄留下來,用語樸實,可文字流暢,配合內容,帶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意趣。

他是一個很好的記錄者。

光讀著他的筆記就能想象到旅行的模樣,和他一起從時間的最初開始,觸摸深淵的每一寸土地。

她隱隱已經觸摸到了關於“逆流之河”的含義,卻不想就此停下,隻想繼續讀下去。

“……我想我確實是聽到了,”她念道,“這裡的土地下麵傳來了某種聲音——像……”

記錄的字跡有些模糊,像是被什麼洇濕。

“我想我找到了我需要的東西……”一直沉默的菲尼克斯為她念出了接下來的內容,“我感覺到了土地的情緒——它是活的,它喜悅非常——它一直在這裡,從未停止生長。”

他的聲音有一種沉澱後的清冽與綿長。

他念的時候一直看著她,金色的靈魂之焰十分平穩,看不出一絲多餘的意味——可她卻像是聾子瞎子一樣什麼都沒有看見,也沒有注意到,依舊專注地看著書,甚至都沒有發覺,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的腦袋已經湊得很近,隻要她稍一轉頭就能……

可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書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菲尼克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或者想做什麼。

但他確實感覺到了某種久違的情緒,可能是挫敗,也可能是嫉妒。

顯然在成為亡靈以後,他對於生者的吸引力下降了很多很多……

胡思亂想間,身邊的少女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先這樣吧……”她一邊嘟囔著,一邊直接枕著手趴了下來,“我休息一會兒再看——就一會兒……”

“……去我辦公室睡吧。”

然而回答他的隻有清淺的呼吸聲。

他本可以將她留在這裡。但是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將她橫抱起來,抱在臂彎裡——這個情形有些眼熟,他們於深淵再度相逢的時候,好像就是這樣……

這樣想著,懷裡的人便仿佛突然變得灼熱非常。

他從不怕火,卻差點想要放棄。

然而終究還是被莫名的情緒主導,就這樣帶著她鬼鬼祟祟地找了一條“安全”路線,使用傳送直接回了辦公室。

——幸好他還保留了接待訪客的優良習慣,她還有沙發可以躺。

睡著的時候,她很是乖巧,一點也沒有醒著時候的半分恐怖。

連呼吸都是輕的,安靜的,讓看的人很容易就覺得心靈安寧。

他看了她一會兒,回到書桌前拿起書來看——雖然房間裡有其他人,卻沒有太多妨礙。

他很快就進入工作的狀態,直到沙發上的人輕微地動了一下。

菲尼克斯下意識地看她,開始的時候還沒有注意到異常的地方——可很快他就注意到不對了:

她在哭。

悄無聲息的。

十分克製的。

淚水並不算多,但終究是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

她不知道夢到了什麼,麵上沒有太激動的表情,但卻讓人覺得悲傷。

他不由自主地朝她走了過去,伸手想要為她拭去。

和所有的巫妖一樣,他的手指太過尖銳,所以他必須要小心,動作必須要非常輕。

他輕輕碰觸那一點浮於柔軟上的冰涼,像是碰觸漣漪一般小心。

他明明隻是想擦去那眼淚,可動作做起來卻像是撚起一朵花瓣。

他甚至著了魔一般將手指送入口中——沒有味道,隻有稀薄的、冰涼的悲傷。

巫妖隻能品嘗到屬於靈魂的味道。

然而那一點淚水入口之後,卻仿佛滾燙,他很快就意識到這不僅僅是心理上的感受——確實有某種變化正在發生,從他身體深處。

可他還來不及仔細分辨,便於這個時候張開了眼睛:

青金色的眼眸,像是水磨後依舊帶著濕氣的寶石,泛著潤澤的光——看起來既柔軟又易碎。

“菲尼?”她一邊揉眼,一邊含含糊糊地問他,“你怎麼在這裡?”

“我看你做夢了。”

她頓了頓,仿佛清醒了一些:“啊,是有點,我夢到了我們以前吵架的時候。”

菲尼克斯驚訝。

“我搶了納森給你的書,想要獨占——其實我隻是想氣氣你,但是你看我的那個樣子……”她笑笑,“我沒想到我還記得。”

一直盯著她,渾身的火焰都在燃燒,金色的眼睛裡不是憤怒,而是某種失望——還有難以言說的失落,某種無法說出口的期待落空後的失落。

夢裡的她不敢直視那雙眼睛,扔下東西就落荒而逃了。

“然而我做了那件事以後——你們就突然消失了,”她說,“不管是你也好,納森也好,統統都消失了——我才反應過來,其實我們真正能夠相處的時光那麼短暫。我後悔了,但是我再也找不回你們了……”

她這樣說著的時候,微笑不減。

可他分明覺得她大概是又要流淚了。

於是他伸手抱住了她。

像是在極遙遠的臆想中的那樣——在近乎遺忘的夢中那樣。

他突然就想通了,想通為什麼納森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去見她——這樣的淚水實在是太容易讓人意誌動搖。

然後他從腳部開始一路向上燃燒了起來。

“菲尼?”她先是有些迷惑,隨即恍然,“你是又到了成年期嗎?”

他也不知道。

這種事情從未發生過——可他確實感覺到了有什麼東西在生長。

曾經燃燒殆儘的、消失了的血肉開始重新隨著火焰一點一點複原,他那早已消失了的、如同金色的火焰一般綺麗的容貌也開始重新浮現。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半是驚歎、半是歡喜地看著他的變化。

白色的火焰持續不斷地他的身體中長出,如同白色的羽毛一般——它們不斷生長著,不斷飄落著,像是光的碎片。

然而它們分明是熾熱的,落在地上,便將那些脆弱的地毯直接啃噬殆儘。

可她卻一點也不害怕,而是伸手要去碰他。

“彆動。”他說,“會受傷的。”

“如果我說不會呢?”她說,“如果我說不會的話,你就願意讓我摸摸你嗎?”

奇怪的話。

“可以。”

可他還是答應了。

然後她就化成了風纏住了他,與他的火焰交織在一起。

開始隻是最普通的嬉鬨,就像是兩隻初生的元素生物撲在一起玩耍。

但是玩著玩著,就成了真正的糾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不知道從哪裡開始,總之當他意識到的時候,懷中已經是最柔軟最親密的接觸。

沒有一絲罅隙。

太熱了。

他想,簡直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目之所及全是自他而生的火焰,洋洋灑灑,像是要將這個有限的空間填滿一樣。

若不是他反應及時,恐怕馬上就會變成事故,將其他的家夥吸引過來。

所幸在沉溺於歡愉之前,最後一絲意誌還是發揮了作用,他將整個空間分割了開來,然後才放心地抱緊了她,徹底地。

“啊,真是糟糕。”

等到兩人都冷靜下來以後,她看著已經不剩什麼的房間發出了感慨。

然而兩人都沒有要動的意思。

她躺在他的懷裡,一邊卷著他金紅色的長發玩,一邊問他:

“這次是真的闖禍了,需要我賠嗎?”

他嗤笑一聲:“你打算怎麼賠?”

“我以後經常來看你好不好——賴著不走也是有可能的。”

他沒說話。

“偶爾你也可以放鬆一下——讓卡卡幫你,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蹺班蹺課”

“好。”他答得很是乾脆。

她狐疑:“你這麼痛快——說實在的,你是不是暗戀我很久了?”

“我不記得了。”他說,“那些情感太過遙遠——不過我確實曾經一直看著你。”

曾經站在她身邊的時候也好,遠在舍娜莎上的安敘爾時也好,他確實曾經注視著她。

“我曾經注視著你,”他又重複了一遍,“於千千萬萬個夜裡。”

所有華麗的、迷惑的、具有煽動性的辭藻都不再需要,他送給她的隻有最初的語言。

她先是愣了愣,隨即笑了。

她湊近,親了親他的臉頰:“我很高興。”

是啊,如何能夠不高興呢?

在回溯時間、回溯記憶的過程中,她曾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曾經的一切——可終於還是有什麼一直在等她,一如當初,一如從不改變過的舍娜莎。

——“從今往後,不管是追溯逆流之河也好,亦或是走向時間的另一端,都請繼續陪著我吧。”

少女祈求。

——“好啊。”

然後她得到了月亮的回應。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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