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武夫(1 / 2)

嫁到漠北以後 鍋包粽 15541 字 8個月前

巫龍山連綿起伏, 山體高聳,一眼望去仿佛與天同高。巍峨矗立,令人不敢近前。

行了約有兩個時辰後到了山腳。風呼嘯而過, 在山穀中聽到清晰的嗚嗚哀鳴的風聲,猶似野獸咆哮。

醒柳拿過水, 沈瑜卿喝了兩口。

天寒, 水早就涼了, 裡麵結出冰渣, 喝下一口都是冰碴子,沈瑜卿苦著臉。

魏硯掃一眼, 從腰間抽出皮囊壺扔過去,不偏不倚砸到沈瑜卿懷裡。

“喝點兒, 驅寒。”

沈瑜卿摸著懷中的皮囊壺,燒金而製, 巴掌大。她拿在手裡晃了晃, 水聲小, 裡麵還有小半壺。

“你喝過的?”沈瑜卿不經意皺了下眉。

魏硯注意著四周動向,“這裡的風硬, 不暖暖身子回去落病。”

沈瑜卿沒說什麼,拿在手裡也不動。

魏硯看她僵著的手, 扯扯嘴角, “嫌棄我?”

皮囊壺原封不動地扔了回去, 沈瑜卿,“嫌棄你。”

到山腳一處背風的地停下, 魏硯先下了馬, 跟隨的一眾兵卒紛紛勒韁, 沈瑜卿撩了下帽簷的紗問, "不走了"

魏硯提刀站在入山口,峽穀的風吹得他胡服衣袖膨起,衣擺獵獵而飛,他半眯著眼,眼尾褶出一道紋路,站了會兒回來答她的話,“前麵馬走不了。”

進山隻有這一條路,山口狹窄,人行尚且困難,更何況身軀龐大的烈馬。

“山裡積雪厚,鬨不得太大動靜,馬蹄聲一大,就有可能出現推山雪。”他接著說。

沈瑜卿沒進過雪山,來時預想過這次采藥不會容易,卻沒想過會這麼難。

她翻身下馬。

積雪厚,她腳踩到上麵,被雪埋到了膝蓋,行走都是困難。

頭頂一聲輕笑,“這麼矮?”

沈瑜卿掀眼看過去,那男人斜站著,革靴高,束縛小腿,積下的雪連他的小腿都沒埋上。

“武夫一個。”沈瑜卿嘀咕。

“嗯,還不是要武夫來護你。”他半倚著身,側向她那一麵。

沈瑜卿瞪他一眼,抬頭看向天,他們一早起行,這時還是午前,天白光亮著,動作快,後午必是能回去。

“進山跟著我,到了山裡動作放輕,想說話抬手知會。”他麵容冷峻下來,眼底發沉,極為鄭重的交代。

沈瑜卿跟著凝重,點點頭。

魏硯點了兩人留下看守,其餘的人跟隨他進去。

他說讓她跟著,是真的要跟緊。他在前麵走一步,踩壓下積雪,沈瑜卿才走一步。

他腳掌寬,力道大,踩下的積雪結實,沈瑜卿腳要小上他許多,她眼低下,竟空出心思丈量他的腳掌,他生得壯實,哪哪都要比她大上幾圈。

進山的路要比沈瑜卿想象得慢。

兩邊是高聳雲天的陡崖,積雪重重,纏綿在一起,掩蓋住原有的陡峭棱角,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銀裝素裹。

入了山,山坡陡峭,少有平坦。

魏硯停住,沈瑜卿朝山崖望了眼,地勢由北向南傾,山體連綿,雪積厚重,若有哏歸也難以用肉眼看見。

“怎麼?”魏硯朝她側過頭。

沈瑜卿眼望了一遍,臉朝向他,輕聲,“還要向上走。”

“還要走?”

沈瑜卿點頭,山底背陰,反而不利於涪陵生長。

魏硯收回眼,朝跟來的甲卒做了手勢,張禾明白,命兩人留在原地,其餘人跟上。

再行時,沈瑜卿試了下風向,說,“逆著風走。”

魏硯在前,越往上走,風吹得越猛。

沈瑜卿的帷帽吹得掉到地上,沾了雪,她沒管,接著往上走。

風實在太烈,沈瑜卿受不住,身子踉蹌下,就要傾過去,一隻大掌托住她的腰身,魏硯眉上吹得都是雪,他抖了抖,讓她站穩,沈瑜卿揪著他的衣袖。

魏硯兩手弓著,一手用力去解腰間的革帶,另一手拉住她,將革帶繞過她的腕係緊,一端纏在自己手臂上,他垂著頭,下頜繃著,線條冷硬,好比巫龍山的風雪。

係好後接著往前走。

上山費力,約半個時辰後沈瑜卿開始體力不支,呼吸急了起來。

她拉拉革帶,魏硯察覺出,回頭。

沈瑜卿唇發白,呼出的氣立時成白霧。

“走不動了?”他低問。

沈瑜卿沒逞強,應了聲。

“還有多遠”

沈瑜卿眼裡發淚,眼皮費力地撐著,“要到那個位置。”她手指了過去。

魏硯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光禿禿的一塊平地,不近。

到那要過一道崖,上有厚雪,路難走,這麼多人都跟過去更是費力。

“確定嗎?”

沈瑜卿目光定在那,雪有半尺高,不算厚,這是一路走來唯一一處淺地,迎風麵,上有崖壁,再沒有地方比這更合適。

“確定。”沈瑜卿開口,眼看著魏硯,“涪陵必然在那。”

魏硯對上她的眼,沉眉思量下。

“你不信我?”沈瑜卿見他不動,出聲問。

魏硯說,“想過去隻有走崖壁那條路。”

積雪埋得深,表麵看不出什麼,腳踩上去萬一錯了路不僅會招來推山雪,一不留神就會掉下去。

沈瑜卿遲疑,那是她唯一確定的地方,若是再繼續走下去,不知又要多久。

“能走嗎?”沈瑜卿問。

呼呼寒風裡,她被吹得睜不開眼,好像看到他咧了咧嘴角,“信我嗎?”

漆黑的眼盯著她,篤定又勢在必得。

沈瑜卿唇抿了下,輕"嗯"一聲,沒有猶豫。

魏硯吩咐跟來的甲卒,“原地待命。”

張禾等人立即抱拳得令。

山崖陡峭,兩人到崖一端,魏硯解了她腕上的革帶,直接纏到她腰上,繞了兩圈結實了才鬆手。

“你做什麼?”沈瑜卿眼動了下。

魏硯低笑,“怕你太笨跟不上我。”

這種時候他也笑得出來。

沈瑜卿白他一眼。

魏硯說,“路不短,跟緊我小心著點。”

山崖斜立,上岩高,下岩低矮,雪厚,裹了幾層。

魏硯腳緊踩山岩底,腰間抽出短刀,透過雪,紮到崖壁上,下頜緊繃著,手背的青筋凸出,眉壓低,極其費力的姿勢。

他朝沈瑜卿點頭。

沈瑜卿順著他走過的路邁了一步,魏硯一把勾過她,將人緊扣到懷裡。手臂勒緊,錮著她的腰。沈瑜卿抬眼,看清男人堅毅的下巴,生著淡青的胡渣。

“彆分心。”他說。

他每挪動一步,要停下等她。

沈瑜卿精神緊繃,都在腳底下的雪路,向後望,是深不見底的幽穀。

走了大半程,沈瑜卿感受到鼻尖有小片水漬,她眼眸微動,看過去,冰天雪地裡,寒風刺骨,他竟生了汗。

僅剩下兩三步的距離,魏硯抽出刀,迅速落到另一端,手臂夾著她,全身力道彙聚一處,臂下肌肉噴張,猛然縮緊,一用力將她連著革帶提了過去。

沈瑜卿穩穩地站在平坦的雪地上,她一陣心驚,那麼遠的距離,他竟將自己直抱了過來。

回過神時,魏硯已大步過來,腰間彆著短刀,眉眼沉,氣息微重。

魏硯眼看著她,“嚇著了?”

沈瑜卿說,“沒有。”

知她是嘴硬,魏硯幾步過了去到她身側,“崖是碎岩,盛不得太重。”

沈瑜卿扭過頭,雪堆了一片,什麼都看不出。

兩人過去找涪陵。

正如沈瑜卿所料,崖底挖開積雪,有大片哏歸草,綠油油的,在冰天雪地中極為顯眼。

在一片綠中,有一株毫不起眼的白尖兒,根黑,莖綠,沈瑜卿驚喜,從懷裡拿帕子小心翼翼地在雪中挖涪陵的根。

魏硯接過她手裡的鏟,在涪陵旁劃了一圈,鏟下用力,毫不費力地挖出完好的涪陵。

“這就是你要的藥?”

沈瑜卿拍拍根上的土,拿帕子包好,“嗯,就是它。”

魏硯扯扯嘴角,“這草可真夠金貴的,費了這麼大力氣。”

“一個夠了嗎?”他問。

沈瑜卿將包草的帕子放到懷裡,順著來路往出走,“夠了。”

兩人到崖壁邊,魏硯拉過她腰間耷拉的革帶綁到臂上。

“我先過去,站穩後拉你上來。”魏硯說。

沈瑜卿掃了眼方才她被扔過來的斷崖,眼晃了下。

魏硯順著她視線看過去,“不敢?”

沈瑜卿沒說話。

這距離實在遠。

魏硯回頭,眼凝在她身上,忽而迅速解了綁臂的革帶,又過去解束著她腰的革帶。

“做什麼?”沈瑜卿問。

魏硯在她身上纏了半圈,又在自己身上繞了半圈,革帶不長,兩人貼得嚴絲縫合。

“抱緊我。”他說。

沈瑜卿看他一眼,手抬起環他的腰。

“閉眼。”他又說。

沈瑜卿閉上眼。

腳下一輕,魏硯單手抱住她,另一手抽刀紮向崖壁,牙根咬緊,手臂猛一用力縱身越了過去。

耳邊有尖銳的聲響,是刀尖刮石的聲音。

他喘息著,熱氣噴出,一陣又一陣。

心口砰跳,麵上寒風割裂,明是冷極,卻仿若手火架炙烤。

“好了。”他聲音乾啞,隱約竟聽出笑意。

沈瑜卿睜眼,額抬起,撞到他的下巴,看進他的眼。

他眸漆黑鋥亮,猶如山間王者。

魏硯沒多說什麼,抽出刀接著往外走。

頭頂一陣鷹唳,聲聲哀鳴,猶如啜泣。

傳至幽穀,往複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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