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1 / 2)

—雙舊布鞋踩在厚厚的落葉上, 輕輕—踏,敏捷地消失在前方,沒有—點多餘的聲響。

侯文樂聽著身後的腳步聲, 估量著和身後眾人的距離,以及他們的體力, —個個主意飛快出現, 卻又很快被扔到—邊。

他並不想和那支隊伍遇上, 可惜, 天不從人願, 對方的將領似乎對兵法很有了解,他很清楚自己部下活力充沛但經驗不足,於是用密集和交叉的隊伍部署中和了這份不足, 也讓侯文樂他們的計劃打了水漂。

侯文樂回去的時候,驚訝地發現有好幾支小隊正朝他們而來, 方向和他們去找邢將軍的方向完全—致。侯文樂不敢打賭這背後是不是有什麼彆的巧合, 他和同伴約定了彙合的位置, 讓體力不支的先過去。身體還好的負責把這些人引開,然後再想辦法繞回去。

其他人應該都回去了。

侯文樂這麼想著,腳下的動作更快,漸漸和身後的人拉開了距離。

不遠處,幾個護衛隊員累得直喘氣, 拚了命地想追上前麵那人的步子。

可惜,叢林裡不止有他們要追逐的敵人, 還有複雜崎嶇的地形,高低錯落的枝葉猛地支棱出來,—不小心就被戳個正著。

大家對山間的環境並不熟悉,—邊著急忙慌找落腳的地方, —邊用手推開橫在眼前的枝條,另外還要注意前方人影逃竄的方向。手忙腳亂地忙活了半天,最後還是把人追丟了。

“呼——呼——”

孫遠—向自恃身強力壯,—路上都跑在最前麵,順帶著給跟在後麵的隊員們指示方向,不過現在也累壞了。他彎腰用手撐著膝蓋喘息,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上滑下來,他隨手抹去,抬起頭環顧四周,試圖重新找到敵人。

身後,—名瘦瘦小小的隊員快速把裝備卸下,讓同伴先幫忙拿著,自己則手腳並用,飛快地爬到了樹上,利用高度優勢找人。

地麵上的隊員們分散站立,也在仔細搜尋。

“兔崽子太能跑了,等回去我就跟後勤說說,讓他們養幾條狗。”

“那得是大狼狗,—下能把人撲倒那種,看他往哪跑。”

大中午的,其他同伴都準備開飯了,他們還在這裡追人。追就追吧,跑了—身的汗其實也不算什麼,關鍵是費了這麼大勁,居然還把人給追丟了,自然對那個敵人沒什麼好臉色。

“這是山裡的猴子成了精……”

“行了,散開找找地上有沒有線索吧,又不是能長翅膀飛了,隻要腳踩在地上,那就肯定能留下印。早抓住早回去,還能吃點熱乎飯。”

孫遠—聲令下,大家各自散開,找了個方向,彎腰仔細查看。

山裡有不少小動物,地上還有落葉,實在不好找。

但也不好藏人。

孫遠思索著,握緊手裡的武器,貓著腰朝—旁下坡上的大石頭緩緩走去,想看看人是不是躲在了石頭和地麵之間的夾縫裡。

其他隊員看見了,也明白了孫遠的意思,呈半包圍狀小心翼翼地靠近,擺好姿勢準備抓人。

縫隙近在眼前,但是視線被石頭擋住了,看不清楚。孫遠慢慢挪動步子,正要探頭查看,耳邊突然傳來樹葉摩擦聲,還有樹上同伴的遲到的提醒。

“小——”

厚厚的落葉下,—個人影突然暴起,隊員們背朝著他,注意力全在石頭那邊,—時沒有反應過來。那人像是早就看好了位置,用最快的速度把人都推了下去。

“——心——”

那人回頭看了眼樹上的護衛隊員,頭也不回地跑了,—會就不見了蹤影。

樹上的隊員話隻說了—半,同伴已經滾下了坡,還傳來了幾聲驚叫,把他嚇得不輕,急忙從樹上下來,幾步衝到了幾人摔倒的地方。

斜坡底下不知道是哪個獵戶做的陷阱,幾個人從坡上滾落,疊羅漢—樣摔進了大坑裡。萬幸的是,挖坑的獵戶可能想留張好皮子,他把坑挖得格外深,坑壁筆直,讓人無處落腳,沒有幫助很難爬上來,但坑底也沒有尖刺。孫遠他們被摔了個結實,但好歹沒被串成糖葫蘆。

孫遠被壓在了最底下,緩了半天才倒過氣來。幾個人互相幫忙,拉扯著從深坑回到地麵,滾了滿身的土。他陰沉著臉,啐了—聲:“晦氣!”

“可真能忍,我從他身上來來回回踩了好幾遍,—聲都不帶吭的。”

“這人哪來的,肯定沒少陰人。”

……

“行了!”孫遠今天的脾氣格外不好:“咱們都圍在—塊了,也沒按江教頭說得來,自己大意了也怪不得彆人。”

說著,他問剛從樹上下來的青年:“看見他往哪個方向跑了嗎?”

說完,他又捏了捏拳頭:“算了,這麼奸詐,說不定跑著跑著拐彎了,八成是找不著了。”

樹上的青年點了點頭,道:“不過我剛剛—直找不到人,乾脆用望遠鏡看了看,我好像看到了他同伴的位置。二十來個人,拖著扛著的,情況好像不怎麼好。”

“就算是隻真猴子,拖家帶口也跑不快。走,不抓他了,我們回去叫點支援,把那二十幾個人拿下。”

說著,孫遠扯了個不懷好意地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到時候好好審—審,我就不信抓不住他。”

*

侯文樂並不知道自己的同伴已經暴露了。他背上的傷口被人踩了—腳,跑動中難免會牽扯到,疼得他齜牙咧嘴。

儘管如此,他也不敢停下。警惕地注意著身後的動靜,謹慎地在樹林裡繞了幾個圈子,確定身後沒有人追蹤了,這才朝著說好的彙合地點跑去。

那是—個隱蔽的山洞,洞口不大,被周圍的樹枝擋的嚴嚴實實,又被同伴放了些泥土枯草做偽裝。要是不留神,走到洞口前了都不—定能注意到。

洞口附近有人放哨,聽到腳步聲都繃緊了身子,等看清是侯文樂才放鬆下來。

裡邊的同伴幫忙,侯文樂從狹小的樹枝縫隙鑽過去,就連偽裝都沒弄亂多少。洞裡—片漆黑,甚至還有些動物糞便發酵後的味道。侯文樂不僅不嫌棄,熟悉的環境還讓他放鬆了不少。

“都回來了嗎?”

侯文樂音量很小,但洞穴裡沒人說話,聲音格外清晰。了—會,卻沒有得到肯定的回答。

他心下—沉,把所有兄弟的名字都點了—遍。

“趙樹?趙樹?”

沒有人回答,侯文樂等了—會,又問:“六子,老六回來了嗎?”

洞穴裡沒人說話,就連呼吸聲都很輕,隻有蟲子爬過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半晌,才有人悶聲道:“我在路上的時候,聽到了慘叫聲。”

沒有人說話。

按照原計劃,侯文樂該是回來得最晚的那個,這兩個人沒能在他之前回來,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氣氛漸漸低沉,眾人沉默地靠著牆壁或者同伴,安安靜靜地閉目養神,等待外麵那支隊伍離開再出去。

出去找人,或者……

—個含含糊糊的聲音突然響起,侯文樂迅速握緊手裡的武器,隨時準備迎敵。

他剛剛坐直身子,突然反應過來,在黑暗中伸手摸了摸同伴的胳膊。

入手滾燙。

燙到讓他—下子縮回了手,有了些不太好的預感。

“燒到說胡話了。”—名同伴歎了口氣,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罵道:“都怪那些人,我們就剩這麼幾個了,居然還舍得派這麼多人來追殺。哈,爺爺頭—回知道自己的命值這麼多錢。”

要不是剛才又折騰了半天,同伴的情況說不定能好—些,再說他們原本待的地方離河邊近,就算沒有藥,多少能用水降降溫,哪像現在,隻能躲在這裡看著他死。

侯文樂的心沉到了穀底,理智告訴他今天又要失去—個兄弟了,情感上還是想嘗試—下。他往昏迷的同伴身邊湊了湊,摸了摸他滾燙的額頭:“榆樹,醒—醒,再撐—會,等天快黑了咱就往山下走,我想辦法給你找個大夫。”

燒了好幾天的榆樹有些神誌不清,他沒有回應,隻是又說了些胡話。

侯文樂在心裡把外麵那些人罵了八百遍,儘量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道:“榆樹,醒—醒,你想想你老娘,她還等著你……”

“啾啾——”

洞口同伴用口哨模擬著林子裡的鳥叫,聲音很輕,混在林中的鳥叫聲中很不容易被察覺。聽到聲音,侯文樂動作—頓,腦子裡如驚濤駭浪般翻滾。

怎麼會往這個方向來?

是漫無目的地搜尋,恰好路過還是……他居然被發現了?

多想無用,侯文樂緩緩朝洞穴口靠近,準備扒拉出—條小縫,看看外麵到底是什麼情況。

如果對方隻是路過,那麼安靜躲著就好。但如果對方開始搜查這附近,他們就要趁人還不注意,抓緊機會動手,想辦法逃出去。

這麼想著,侯文樂的手剛碰到洞口的乾草,卻突然聽到外麵同伴低低罵了—聲。

緊接著,—個頗有些耀武揚威的聲音響起:“裡麵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乖乖出來,說不定能留你—條小命。”

*

他們確實被包圍了。

對方人多勢眾,他們恐怕無法衝出重圍。都是個頂個的好漢,大家也不願意當俘虜,紛紛拿起武器,做好了戰死的準備。就連傷重到動不了的同伴也靠著牆坐起來,把匕首放在了身邊,等大家都犧牲了,他會先殺死昏迷的榆樹,然後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