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小男孩蘇醒時,沒有看到床上有其他人。
他迷茫歪頭,腦袋上的狼耳朵動了動,在這間不大的屋子裡環視,也沒看到同族的大哥哥。
是去比鬥場了嗎!
這個可能性一閃而過,讓他急忙掀開身上的被子,鞋子也來不及穿,就想往門口跑。
這時候門開了,孫肖從外麵進來,小男孩刹不住腳,直接撞在了孫肖的腿上。如果不是孫肖扯住他,小男孩還得摔在地上。
摸著發疼的鼻子,小男孩問:“大哥哥是去比武場了嗎?”
大家不是說晚上才開始嗎?
孫肖沒回答,將手裡的東西丟在這小蘿卜頭的懷裡。
小男孩好奇,打開一看,發現是監獄食堂給小孩子準備的免費營養早餐。
“大哥哥,謝謝!”小男孩驚喜。
他是孤兒,從小生活在人族的地盤討生存,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給他送早餐。
以前他為了填飽肚子,都是和一般大的獸族爭搶,強晚了,可能就要餓一天肚子,要麼就是偷偷去撿人族小孩吃了幾嘴就不吃的食物。
望著這張純粹的笑臉,孫肖隻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躺倒在冷硬的床上。
小男孩則是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吃大哥哥給他帶來的早餐。
小短腿在半空中晃來晃去,他時不時抬頭,去看床上的男人。
睡著了?
想了想,小男孩放下手裡的筷子,從椅子上輕鬆跳下去。
他走到床邊,努力踮起腳尖,用布滿傷疤的手往裡麵勾被子,想給孫肖蓋上。
香味?
小男孩忍不住在孫肖的身上嗅了嗅,是一種很淡的香味,像是女人用的香水。
難道大哥哥昨晚沒在房裡,而是去找女犯人了嗎?
小男孩並非不諳世事,生活環境注定了他比較早熟,不過他也就是疑惑了一下,繼續去吃自己的早餐。
到了中午,孫肖又被索索拉去餐廳。
自從上次以後,他每天都會被索索邀請一起去餐廳吃飯,這是三區其他人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待遇。
很多人都在傳索索看上了孫肖,所以用這種方式示好。
費淮和以往一樣,獨自坐一桌。
等孫肖進來,他看過去,想起昨晚他們在陰暗角落,繁星之下的事情,不自然地抿抿唇,然後繼續掛著慣有的微笑。
這次的溫柔笑意之下,摻雜這些許難為情。
是孫肖打死都不會露出的一種笑容,他見狀,發出一聲輕微且意味不明的聲響,看不出喜怒。
今天的餐廳,有一個和以前不一樣的小細節,隻是大家都沒有太在意。
一區的旗袍女,一直沒出現。
她是什麼的德行,大家都知道,隻當她昨晚拉了幾個男寵玩太嗨,所以起晚了。也不知道能嗨到什麼程度,是不是又把誰玩死了。
直至夕陽西下,一區的犯人依舊沒有見過他們的管理者。
不過,有幾個犯人在旗袍女的處所周圍,聞到了一股說不上來的好聞香氣。
他們沒有旗袍女的允許,誰也不敢靠近,也不敢逗留,隻好匆匆離開。
因為今天是比鬥的日子,除了一區幾個管理層,誰也不在乎旗袍女的去向,都忙著去比鬥場搶好位置。
雖然大部分人是為了看孫肖和五區的大塊頭,但今天並不是隻有他們兩個會比鬥。
比鬥在這裡是很常見的事情。
為了爭奪各種東西,亦或者證明自己,有實力的犯人都會用到比鬥場,然後有專門的的人登記,再集中到其中一天。
圍觀的犯人們,會擺賭局下注,運氣好的話可以賺不少錢。
“姬芙雅人呢?”
姬芙雅是一區旗袍女的名字。七個人裡,終於有人肯關心這個問題。
“不知道。”四區管理者打了一個困倦的哈欠,懶洋洋撐著下巴,“好像一天都沒見到她了。”
五區管理者發出不屑冷笑:“該不會這次把自己玩廢了吧?”
姬芙雅成天嘲笑他四肢發達,連腦袋都是肌肉組成的,他看她腦子裡全是怎麼玩男人的身子,彆五十步笑百步了。
“我去看看。”二區管理者推推眼鏡,今天的比鬥有小孩,他不怎麼想看小朋友廝殺。
孫肖的比鬥將作為開場,所以他來的很早。
“好好打,贏了隻會利大於弊”
他身邊的索索環抱著手,居高臨下的俯視人頭攢動的觀眾台。
三區最開始的管理者,並不是索索。
她來的時候,三區的好東西基本被其他幾個管理者搜刮光了,所以她手下並沒有多少得力的乾將。
索索很看重孫肖,自然希望他能打贏這場比鬥,也好讓她順理成章的把他提上來。
“蘭尼是純粹的力量型,在靈活度上比不上你們獸族,速戰速決是最好的方案。”
孫肖興趣缺缺,淡淡嗯了一聲。
速度還真是他的強項,加上這具身體的優勢,達到他自身的能力不是很難。
他現在不是很喜歡打來打去,浪費時間破壞形象,一招致命就很不錯。
眼看就要打響今天第一場比鬥,坐在專座的費淮,摩挲腰間的鞭子,試圖讓自己安心下來。
蘭尼是五區管理者身邊最強的犯人,為了打壓其他區的實力,蘭尼這次一定會下死手,他怕孫肖會被傷到,甚至……
明明和他沒多大乾係,他卻緊張到坐立難安。
在萬眾期待下,見第一場比鬥的人上台,底下的犯人該嘶吼助威的嘶吼助威,該下注賺錢的下注賺錢。
“你們說誰會贏?”
六區管理者饒有興趣地盯著台上,他倒是希望五區損失一名大將,就不知道這個獸族犯人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我比較看好蘭尼。”四區管理者像是睡不醒似的,總在打哈欠。
“費淮,你看好誰?”
銀發男人聽到自己的名字,目不轉睛盯著台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不答。
此時,二區的眼鏡男回到了比鬥場。
“姬芙雅她怎麼了?”
索索看到他,隨口問了一句。
眼鏡男臉色頓時變得古怪,皺眉,緩慢吐聲。
“死了。”
“開始!”
兩道聲音同一時間響起,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拉回了場上。
在台下的犯人,還沒來得及給支持的人助威時,聲音在喉頭戛然而止。
因為勝負已分,站在台上的隻剩下一人,另一個人倒在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氣息。
時間用多長?
一秒?隻有一秒?!
台上的孫肖輕扭了一下手腕,邁著慢條斯理的步伐朝台下走,他這張天生凶狠的眉目微微舒展,嘴角擒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整個人縈繞一股儒雅斯文的氣息,氣質和長相形成兩個極端,糅合在一起卻詭異的和諧。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他總給我一種熟悉感了。”
索索眨眨眼,看了一眼有史以來在一秒之內,就輕鬆解決掉比鬥的孫肖,隨後再看向坐在不遠處,把軍裝穿出優雅感的銀發男人。
在很多不經意間,孫肖和費淮身上的氣息很相似。
不,索索甚至覺得應該該反過來,是費淮和孫肖很相似,孫肖身上的氣息才是與生俱來的,浸在骨子裡的。
在場的其他幾個人,儼然也留意到了這個相似點,包括費淮自己。
他說不上來心裡什麼感受,按理來說身邊出現一個和自己類似的人,他應該會不滿,可是此時此刻心,跳得好快。
撲通撲通,快跳到嗓子眼了。
這種感覺像是在興奮,在激動,還有不斷騰升的迷戀?
費淮察覺到自己的異樣,穩住不斷加快的呼吸,低下頭,試圖用帽簷和頭發來遮掩此刻的神情。
在外人看來,他似乎對周邊的事情毫無興趣,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內心情緒有多麼熱烈。
因為這一幕的發生,這幾個人似乎都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姬芙雅死了。
四區管理者推著鼻梁上的眼睛,提醒:“姬芙雅死了,他殺。”
這次他們全部都聽見了,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紛紛離開比鬥場,朝一區地盤走去。
台下的犯人們,要麼還在震驚第一場比鬥,要麼繼續替下一場比鬥歡呼,誰也沒留意到管理者們紛紛離去的情形。
-
“好香。”
隻是在姬芙雅的處所周圍,他們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
等到踏進姬芙雅處所的院落,這股香氣尤為濃烈,仿佛是誰打碎了一大瓶香水。
踏進姬芙雅的死亡地點,他們不由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沒有想象中的大片血腥,整間屋子可以說很乾淨,完全沒有打鬥過的痕跡。
但姬芙雅的死狀可談不上好看。
她被禁錮在椅子上掙脫不得,麵目扭曲,雙目眥裂,像是曆經了什麼痛苦折磨,精神崩潰到絕望死去。
然而她身上的衣服完好,沒有被用刑的跡象。
索索走近,仔細看了一下,除了被拷住的地方拚死掙紮的痕跡,姬芙雅的皮膚上沒有一點可疑的傷疤。
她到底是怎麼死的?中毒?
他們暫時想不到真實的死因,卻對施害者有了猜測。
幾天前,姬芙雅就有意暗示,費淮有把柄在她手上。
除了索索,各個區的管理者都去姬芙雅那打探情況,她的態度也是曖.昧不清,讓人分不清真相。
聯想到一起,很難不把費淮牽扯進來。
所以,費淮現在成了最有可能殺害姬芙雅的嫌疑人。
大家心思不一,並沒有理會姬芙雅的屍體,隻有索索拿了姬芙雅常用的帕子,蓋住她這張扭曲的臉。
“現在要怎麼辦?”
說話的時候,索索看了一眼全程漫不經心的費淮。
“死了就死了,這種地方又不是第一次死人。”
五區管理者從一開始的錯愕,變得滿不在乎。
他們這些所謂的管理者,也不過是一種變相的犯人罷了,高層巴根本不會在意,大不了再派來一個想殺又不好直接下手的人,來接替姬芙雅的位置。
索索不也是這麼來的?
隻不過三區的上一任管理者不是死了,而是回國奪權,還成功當上了新一任女王。
更何況姬芙雅的死,對於在場的所有人都有好處。
隻不過,如果真的是費淮下的手,弊端也是不能小覷的。
因為那意味著,費淮正式打破現在的格局,想要把整個流失之所占為己有。
他能殺了姬芙雅,同樣也可能殺了剩下的五個。
這個局麵,讓其他管理者多了警惕心。
那麼,姬芙雅的死真的和費淮有關?
在古怪猜疑氣氛中,費淮正在感受空氣中的氣味。
這個香氣,和他之前隻用過一滴的氣味一模一樣。
姬芙雅房間裡的味道這麼濃烈,顯然不隻是用了一滴。
他隻用一滴,還是滴在水裡,就有那麼強烈的失控,姬芙雅用了這麼多,還被人扣著四肢不能動彈,會死實屬理所當然。
想讓姬芙雅自作自受的人,會是誰?被姬芙雅看上的犯人?
能知道那東西的效用,還和姬芙雅有過節的,並且有這個能力控製住她的犯人,在這所監獄裡很少很少。
因為食堂的那番對話話,費淮確實動過殺姬芙雅的心思。
隻是裡麵牽扯到很多利益,他想先擱置一段時間再殺,沒想到被人搶先了。
費淮不確定姬芙雅手裡有沒有解藥,就算有,如今她死了,應該也沒人知道解藥的配方。
那就意味著,他一直繼續不定期的失控。
在回七區的路上,費淮走神想,繼續的話,是不是可以也能繼續那樣?像昨晚那樣?
可是,那個人會願意嗎?
從兩次的情況來看,對方顯然不是很樂意。
如果……
費淮頓住腳步,因為他看到孫肖和一個幼崽朝七區的三部走去。
他裹在皮質手套裡的手指,彎了彎。
如果他們兩個都陷入一個境地,是不是就能保持那種關係?
可怕的種子在腦袋裡冒了出了枝丫,正在瘋狂生長。
費淮的呼吸寸寸收緊,眼底有暗流不斷湧動。
如果孫肖也變得和他一樣,他們會不會成為彼此的解藥?就這樣一直一直走下,走到生命的儘頭?
男人好不遮掩的熾熱視線,讓孫肖有所察覺,把目光投向在不遠處站著不動的軍裝銀發男人。
藥效發了?
孫肖眉頭微收,把身邊的小男孩送到幾步之遙的三部,在小男孩戀戀不舍的目光下,孫肖抬腳,朝依舊站著不動的費淮走去。
等到距離拉近,他開口。
“你……”
“你肚子餓不餓?”
他的話被費淮冷不丁打斷。
費淮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太過急切,顯得很詭異。
為了緩解尷尬,他看向天邊閃爍的繁星。
“你剛剛想說什麼?”他好像有聽到孫肖說了什麼。
孫肖深深看著他,“我確實餓了,費長官又想給我做吃的?”
這一次,費淮頷首默認了。
既然已經想好要如何得到結果,最好還是速戰速決,現在儼然是最好的時機。
他要牢牢把握這次機會,奪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哪怕這人心裡可能有彆人,他想得到的,必須要得到。
孫肖察覺到費淮不太對勁,卻也沒多問什麼,挑挑眉,跟上他的步伐。
隻希望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會很有趣。
-
這是孫肖第二次來費淮的住所
還是和上次一樣,他坐在外麵,聽著廚房裡的聲響。
隻不過這一次某人處於冷靜狀態,所以屋裡的溫度也在適宜的溫度範圍。
或許,這是一頓可以順利吃完的夜宵?
這個想法,直到費淮抬著一盤菜,腳底打滑,成功給孫肖淋到油汙後,成功被打消。
孫肖抖眉,觀賞某人發揮拙劣的演技,向自己表達歉意。
他可看不出這人臉上有半點歉意,反倒看出了期待的感覺。
嗬,看來是有備而來。
在費淮不走心的歉意中,孫肖拿過一套換洗的衣服,走進浴室清理。
當他不緊不慢的把身上沾著油汙的衣服脫下,門從外麵被推開。
進來的男人麵不改色,鎮定注視已經脫得差不多的孫肖,眼眸比任何時候都要亮。
他沉穩解釋:“淋浴壞了,你還是泡澡,足夠把味道洗掉了。”
說著,他很自然地走到浴缸前放水。
在一個眨眼的功夫,一滴淡藍色的液體在水中化開。
費淮作為一名親身體驗者,清楚區區一滴滴在水裡是聞不到什麼味道的,隻有接觸的皮膚後,才會開始有效果。
藥效發揮的時候,才是香味最濃烈的時候。
“好了。”
他關上水,像極了一位為給丈夫放好熱水的賢惠妻子。
目送費淮出浴室,孫肖站在浴缸前,幾秒後,他緩慢彎起了唇角。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不得不說,經過這幾個世界的曆練,小孩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獸族嗅覺比起人族強了不止上百倍,費淮自己聞不到,不代表孫肖聞不到。
孫肖選擇無視這股淡香,踏入浴缸,將計就計。
在臥室的費淮,不停地看向浴室的方向,時不時起身徘徊。
這麼久沒出來,應該代表成功了吧?
那接下,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人留下,等待藥效的發揮。
時間一點點流逝,孫肖也終於從浴室出來,費淮見狀,立馬從椅子上站起來。
“菜還沒涼,你先去吃。”
孫肖烘乾頭發,嗯了一聲。
坐在餐桌前,費淮瞅見孫肖夾起菜的手,到嘴邊後頓住,目光看向他,費淮的心隨即提了起來。
難道被發現了?
“嘴邊有東西。”
伴隨著輕淡的解釋,指腹輕輕劃過他的嘴角。
費淮目睹對麵的男人淡定收回手,繼續拿起筷子,將剛剛放到碗裡的菜吃到嘴裡。
回過神來的費淮,感覺整張臉都在發燙。
他為什麼忽然對他這麼溫柔?
費淮糾結注視孫肖吃了一口又一口桌上的食物,陷入道德的拷問。
他是不是做錯了,其實很多東西不用走極端,是可以循環漸進的?
費淮浮起後悔,覺得自己這麼做很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