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飯店第一天開業沒什麼生意,但有人點了麻婆豆腐和水煮魚片,被辣得懷疑人生,罵罵咧咧地走了。然而第二日又來了,自帶了飲子,是在路上賣飲子的攤販特意買的。
時人吃辣,卻是初級水平,吃麻婆豆腐和水煮魚片一開始都受不了。
打個比方,這就好比火極一時的火雞麵,嘴裡嫌棄著非常抗拒地說著下次再不吃了,但都是不由自主再次回購,越吃越上癮的。
陸雨昭隔天找木匠做好了廣告立牌,咖啡館擺門口的那種,掛了“新店開業前三天半價”簡單粗暴幾個字出去,畫了水煮魚片的塗鴉。
畢竟是半價,價格實惠,店門口畫的水煮魚片紅彤彤,看起來挺誘人,慢慢地,店裡的人多了起來。
陸雨昭還進行了簡單的“員工培訓”,讓孫寡婦服務態度好一點,一套“你不好好乾我就辭退你我是老板我說了算”的說辭,軟硬兼施唬住了這位潑辣女郎。
這一日,陸雨昭閒來無事去文家書肆看冊子評論,瞧見一條頗為有趣的反饋,是關於馬行街孫寡婦家川飯店的。
冊子上有人洋洋灑灑寫了:川飯店重新修飭了,煥然一新,還出了兩道新菜,極辛極辣,勿要嘗試。
一飛舞狂草在下麵接著寫道:休要胡說,請務必去試一試!
陸雨昭笑,得,又引起一撥獵奇心理。
上次獵奇是這家店有多難吃,這次是關於兩道辣到懷疑人生的新菜。
她放回租書,買了幾本閒書話本子,準備去川飯店看看。
到了店裡,正是飯點,料理台吧台前坐了不少人。店內人聲鼎沸,中午用餐的人進進出出,生意還不錯的樣子。
點單熱品就是麻婆豆腐和水煮魚片,大多就著飯吃。想吃麵的,孫寡婦的拿手好菜大燠麵和算條巴子也不乏人點。
孫寡婦雖說潑辣,卻手腳麻利,做事井井有條,店裡有條不紊的。
陸雨昭負手環視一圈,嗯,看來缺個人手,專門招呼人和負責點單,讓孫寡婦專心做菜才好。
“陸娘……嗯,小郎君來啦?”孫寡婦瞧見陸雨昭穿的男裝,改口喊道。
陸雨昭點頭,“丫丫呢?”
“早早用過午膳,哄著睡了。”
陸雨昭稍頓,“辛苦了。”
看來得儘快招個人了。
巡店完畢,她正欲離開,忽而瞧見一個眼熟的人——
山羊胡子的老先生,那位國子監的範直講。
他坐在挨著料理台的吧台捧著碗,和友人共吃一鍋水煮魚片,手邊是自帶的飲子。想也不用想,應該是解辣用的。
範直講和友人玩笑講:“吃這一鍋水煮魚片,不自備這一壺豆蔻熟水我不敢踏進這店門。”
範直講又說:“說起來,這魚片可同林二嫂魚羹家的玉蟬羹一比,魚肉又薄又白,同樣鮮嫩……一個是羹,喝的是魚湯,喝起來稱心暖胃;一個是辣,吃的是魚片,吃起來麻辣鮮香。”
他的友人笑答:“有異曲同工之妙,卻是截然不同的做法與口味。但在下認為,同林二嫂魚羹還是無法相比的。”
林二嫂魚羹……
陸雨昭驀然想起,這不是之前顧昀想吃她沒買著的吃食?好像就在馬行街上。
她心念一起,不如去嘗嘗,嗯就當打探打探商機了。
出了川飯店,走在馬行街上,陸雨昭瞧見路邊一些賣飲子的攤販。
聽到一聲吆喝賣熟水的,她腳步一頓,範直講方才閒聊提到的豆蔻熟水,是不是在此處買的?
正值春夏之交,吃冷飲尚早,喝熟水漸興。
陸雨昭走到賣飲料的攤販前,熟水品類很全,紫蘇熟水、丁香熟水、豆蔻熟水、麥門冬熟水、雞蘇熟水……她想了想,沒多糾結,點了範直講提過的豆蔻熟水。
攤主搖頭晃腦念道:“豆蔻連梢煎熟水,莫分茶,客官您的熟水好咯!”
陸雨昭抿了一口,味道清爽微甜,口齒留有淡淡餘香。單喝或許寡淡,配川飯店稍重口的菜再好不過了。
攤主人又對陸雨昭講:“白豆蔻有化濕行氣、暖胃消滯的功效,既要入夏了,喝一碗豆蔻熟水,治暑濕脾虛。”
陸雨昭問其做法,豆蔻熟水便是將白豆蔻殼洗淨投入沸水衝泡,封存好,隨喝隨倒。
熟水製作簡單,其他熟水的做法大致相同,都是加植物花草、根莖葉、或果實入沸水煎煮而成,或許是起初意義上的花草茶了。
與生水相對,謂之沸水、開水。
熟水,時人用熟一個字代替,真真有它的生動之處。
陸雨昭問:“你為何到此處擺攤?”
她之前來馬行街巡店,並沒有看到這麼多擺攤買飲子茶湯的,這幾日多了許多。一問,果不其然托了她家川飯店的福。
陸雨昭摸著下巴思忖,唔,要不要店裡自賣飲料,也是進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