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仙醇酒與洗手蟹(2 / 2)

汴京覓食記 沈知何 7351 字 7個月前

“你彆哭啊。”

從不曾見她哭過,顧暉啞著聲,手足無措地說著。

……

男人的背影微僵,對話聲絮絮,陸雨昭闔上了門,拉著顧昀悄聲離開。

他們又說了什麼,陸雨昭無從知曉,她沒再繼續偷聽下去了。

已經足夠了,這對夫妻能攤開心扉好好聊一聊,爭吵是必須的。

對於這一對冷靜又自持的夫妻,爭吵有時候會是有效的溝通方式。大吵一架,讓自己破綻百出,才能讓對方窺見真實的自己。

“我們不進去?”顧昀問。

“進去做什麼。”多煞風景啊,陸雨昭翻白眼。

“你怎麼如此喜歡乾偷聽牆角這件事呢?”顧昀微歎,每次還非得拉著他一起。

陸雨昭瞪他,理直氣壯道:“我這不是為了讓你大哥大嫂和好嗎?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反倒說起我的不是來。”

“嘖。”顧昀嘖舌,“你是紅娘還是和事佬?”

“……”陸雨昭在身後悄咪咪虛踢了他一腳。

往外走,陸雨昭倏地歎了口氣,“哎,就是吃不著洗手蟹了!嫂嫂說請我吃千春樓的洗手蟹的。”

“誰說吃不著了?”顧昀揚眉道,“我們自己去吃不就成了。”

陸雨昭彎眼笑起來,“郎君你請啊?”

顧昀搖了搖頭,又來一個訛人的,偏偏他還心甘情願。

他下巴一努,“下樓。”

-

抵達二樓,二人在大堂找個隱蔽位置坐下,顧昀便叫跑堂的來點了洗手蟹。

“再來一壺仙醇!”陸雨昭忙不迭補充。

“還想吃什麼,你不如一並點了。”顧昀說。

“那多不好意思呀。”陸雨昭嘿嘿笑,偏頭就問起了千春樓的菜單。

跑堂的推薦道:“客官吃洗手蟹配仙醇,秋蟹肥,雞也肥了。所謂‘白酒初熟,黃雞正肥’,也可來道黃金雞。”

顧昀聽出其中典故,抬眉笑了,“詩仙也饞這一口,你可真會做生意。”

陸雨昭不明所以,看看顧昀,又看看跑堂,二人如同打啞謎。

不刻顧昀繼而道:“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至於黃金雞的名兒,同樣出自前朝詩仙的一句‘堂上十分綠醑酒,盤中一味黃金雞’。”

陸雨昭忙不迭點頭,文化人文化人,吃個雞也能掉書袋。那這雞必然是要嘗嘗的。

“還有呢?”她又問。

跑堂的見隻有他們二人,暗忖許是夫妻飯後來小酌,便沒有讓他們點太多。

“娘子若喜歡吃甜食,可以點一道糖榧。做黃金雞的原湯我們都會為客官上桌,雞湯滋補,二位吃這些足以。”

陸雨昭想想也是,今日吃蟹,蟹才是主角,不必點太多,於是點頭應下了。

點完單,一眨眼的功夫,洗手蟹和酒就上桌了。

陸雨昭詫然不已,這也太快了吧?然垂眼一瞧這洗手蟹,就什麼都明白了:這洗手蟹就是最新鮮的生蟹,是一道蟹生。

顧昀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淡聲解釋道:“洗手蟹之所以稱之為洗手蟹,意指飯前洗手的空當,螃蟹便斬件澆汁端上桌了。”

陸雨昭忍俊不禁,“我懂了,取這個通俗易懂的名字,讓人覺得上菜快,急性子吃飯最愛了。一看這名兒,滿腦子就是點它點它點它。”

聽她時不時語出驚人說些俏皮話,顧昀已經很習慣了,他無聲揚唇笑起來。

陸雨昭說罷就埋頭去吃蟹了,倘若說上次李老漢做的一壇子糟蟹是半身不熟的蟹肉,這洗手蟹的蟹肉是完全生的。

糟蟹吃的是糟漬到半熟的蟹肉,做蟹時不必太講究梭子蟹的質量,這洗手蟹的就得最新鮮的蟹肉做食材了。

洗手蟹已經斬件拆塊,她夾了一個帶螃蟹腿的半邊蟹殼,猶見裡麵晶瑩剔透的蟹膏,連忙用嘴唆了一口。如啫喱的蟹肉瞬間被吸入口齒,滑嫩彈軟,幾欲鮮掉牙齒。

新鮮的蟹生是鮮甜的,澆了醬汁,剛好掩蓋了那麼一絲河海腥氣。

陸雨昭一邊細品一邊觀察菜碟,那醬汁應當是用鹽梅子、仔薑、適量花椒末和白酒、以及橙子肉調製的,微微鹹澀,微微麻口,酒香撲鼻,居然還有一股酸甜適口的果香。

“這洗手蟹的蟹肉不用多加處理,保證質量新鮮就好。看似簡單的一道菜,卻在澆汁上下足了功夫。”

簡直不要太驚豔,陸雨昭食指大動,驚歎道:“我知道前朝愛吃魚生,也愛用橙齏做醬汁配魚生。這洗手蟹配橙齏也是一絕!”

“橙子去腥提鮮,一貫和河海生鮮一起用。”顧昀替她酌了一杯酒。

陸雨昭這才想起被她遺忘的仙醇,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香醇的透明液體滑入舌尖與喉嚨,胃瞬間暖了。

與會仙樓的玉胥相比,更灼人醇鬱一些,配生冷的洗手蟹再好不過了。

吃著蟹酌著酒,推杯換盞間,顧昀又不緊不慢同她講起某本蟹譜,“國朝對吃蟹的癡迷講究,有筆者編撰出《蟹譜》一書。書中羅列了蟹的各類品種和產地,甚至還有詩詞與典故,更記載了各種吃蟹法。”

陸雨昭眼睛都亮了,“我下次去文家書肆買來瞧瞧。”

作者有話要說:  黃金雞的典故詩詞都出自李白。

下一章明早來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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