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經常挨揍皮實肉厚, 幾天下來,顧昀已經生龍活虎恢複了原來那副德行。大抵在家裡呆不住,索性乾脆去國子監上學了。比預想還要早, 病假都還沒過完。
陸雨昭本來想把他拽回來的,好全了再回去, 老太太擺了擺手說:“隨他了,這臭小子上進了是好事。”
這事於是作罷。
姚汐也來找過她一趟, 替大郎傳話顧昀, “下次彆這樣了, 成家的人了, 彆總像個小孩子。這樣任性, 總讓家人替他擔責善後。”他指顧父親自去道歉, 是替顧昀擦屁股。
陸雨昭回:“他也沒對彆的人這樣,為什麼都覺得是他的問題呢?”
姚汐稍有一愣。
陸雨昭衝她笑了笑, 不再多言,“我走啦嫂嫂,去城外的慈恩寺瞧一瞧阿娘。”
姚汐在背後喊住她, “早些回來,今日秋社,晚上要吃社飯。”
便是知道今天秋社日, 陸雨昭打算去看望一下雲姨娘,然後再去圍觀一下鄉間村舍舉行的秋社活動。
出城上山,到了慈恩寺雲姨娘的住處, 她一瞧陸雨昭來人就很高興,不由分說塞了一堆葫蘆兒和棗兒給她,講尋常百姓人家的婦人都要在秋社這一日回娘家,娘家人拿新棗兒、葫蘆兒相遺的風俗。
“這叫‘宜良外甥’, 各家還有社糕、社酒相送,家裡頭熱鬨得很。”
陪阿娘簡單用過飯,她提起山下秋社大典,又讓陸雨昭去體會下尋常百姓家人的熱鬨。
陸雨昭見她很有興趣便道:“阿娘不如和我一起下山去逛逛?”
“我就不陪你了,禁不住上山下山的折騰,等來年身體好些再同你一起去。”雲姨娘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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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雨昭一去山腳村舍,還沒走近,就聽到喧囂鼎沸的說笑聲。
村口宗祠門口一塊空地擺著露天宴席,其間人群熙攘,各自繁忙。每個人都忙著自己手裡的事,婦人們們擇菜、切肉、在鍋爐前燉肉,小孩兒蹲在地上幫忙看火遞柴;年輕力壯的男人們在村口殺豬、剁豬拆塊,還能隱隱約約聽到悲慘的豬叫聲;煙熏火燎的火堆旁,老人們烤著一整頭豬,簡易樹杈子做支架,粗壯樹枝支著烤豬不停轉動;還有在木盆裡用鹽揉著一隻碩大的豬蹄,想必是做醃火腿的……
這一番充滿煙火氣的熱鬨景象自然吸引不少都城之內的人,瞧熱鬨是其次,大多是肉行肉販子來進貨的。
陸雨昭穿梭其間,那一大鍋的豬肉大亂燉和烤全豬的火燎香氣不斷鑽入鼻子,實在是香得不行。
走到長桌旁,已經上了不少菜:涼拌豬頭肉、豬血羹、烤豬蹄兒、或涼拌或清炒的素菜等等,讓人應接不暇。長桌不少真正的長桌,而是從各家搬出來的吃飯用的方桌拚湊而成的。
村落之間辦宴席就是如此了,一條龍服務的流動酒席,宗族親戚都來吃,熱鬨而樸實,陸雨昭吃過不少這種露天酒席,有些民間大廚的手藝不必酒店差。
再說殺豬飯,後世不少農村還保留著這種習俗,一直延續至今。
陸雨昭也隨著導演組吃過雲南大理白族的殺豬飯,是在臘月年前,外出上學打工的年輕人都回來了,差不多也是如此繁榮景象。殺豬飯的菜品也應接不暇,做坨坨肉千張肉、酥肉豬頭肉、燉排骨燉豬血菜湯、醃菜炒豬肉、還有白族特有的火燒豬肉。
“借過一下!借過一下!”背後有人高喊。
陸雨昭連忙躲開,轉頭就看見賣豬頭肉那家食店的店老板。他把一盤萵苣絲拌烤豬皮放上桌,忙得不可開交。
他瞧了一眼陸雨昭,“欸,娘子我記得你,果真來了啊!娘子一定要留下吃飯,留下吃飯啊。”
他熱情不已地叫了一個小蘿卜頭過來,“不好意思我去忙了,讓我家臭小子阿文帶著娘子四處逛逛,等會兒來吃殺豬宴。”
阿文蹦蹦跳跳躥到陸雨昭跟前,“娘子要不要去看烤全豬!馬上烤好了,我讓阿爺給我們片脆豬皮吃!剛烤好的脆皮可好吃了,酥酥脆脆的,熱乎乎的,麵上還撒著茴香花椒粒!”
秋社這天,小孩兒最感興趣的永遠是烤全豬。煙熏火燎的火堆邊圍滿了小蘿卜頭,個個仰著頭張著嘴,目光灼灼盯著烤全豬,就差流口水了。
陸雨昭趕過去時,第一頭烤全豬就快烤好了。
阿文朝著一個拿著菜刀的老頭兒大喊,“阿爺烤好了嗎?我要吃豬皮!最外麵的烤豬皮!”
老頭兒揚了揚手裡的菜刀,作勢恐嚇他們,“去去去,一邊兒去,一群呆瓜腦袋彆圍著火看!站遠點兒!”
小孩子們依依不舍往後挪了一小步。
陸雨昭忍俊不禁,背著手站在人群後觀看。
烤全豬徹底烤好後,幾個老漢抬著一整頭豬往旁邊沒火的空地去,一群小蘿卜頭旋即圍了上去,嘰嘰喳喳要吃肉。阿文爺爺拿著菜刀利落片下幾塊豬肉皮,一一分給了小蘿卜頭解饞,阿文也得了一片,又要了陸雨昭的那份。
他時刻惦記著阿爹的話,舉著一塊豬皮就跑到陸雨昭麵前,踮著腳往她眼前一戳,“喏,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