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生辰宴與鍋包肉(1 / 2)

汴京覓食記 沈知何 14972 字 7個月前

顧家最近的大事有二, 一為姚汐懷孕,二是顧昀春闈的事。

三月春闈將近,顧昀進入複習備考的階段, 日常在國子監和家裡兩點一線的穿梭, 日子過得非常簡單。其實年後就這麼做了, 老太太不容許所有人打攪他讀書。

陸雨昭儘心儘力照顧顧昀, 給他定製健康三餐,不為旁的瑣事分心。

原因無他,春闈對於老太太來說是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陸雨昭隻是想他為自己正名, 實現自我價值。最後的最後, 是他們兩個人心照不宣的秘密約定——凡塵浮世, 山川河流, 一同出去走走。

一般來講, 唱榜登科的進士,不會一下子就做京官。要麼有些背景人脈,要麼真才實學。

最好的去向莫過於在翰林院從基層做起, 這些大概都得是大才, 能被官家賞識的“儲相”之才。

顧昀和陸雨昭的目標並非後者, 而是出京。

陸雨昭沒閒著,到不如說更忙了。要替懷孕的姚汐分擔顧宅諸事, 還要為顧昀張羅備考大餐, 並給姚汐準備孕婦餐。

她講究一個科學健康,營養搭配,並非傳統的大進大補,姚汐吃得稱心,頗受老太太讚賞。

直到她收到文是兮的請帖——

給小宴過生日的帖子, 會仙樓宴請,邀她茲時赴會。

陸雨昭很想去,奈何走不開。她拿著請帖一籌莫展,一時糾結不已。

夜深露濃,顧昀從書房裡臥室睡覺,透著幢幢燈火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

他問她:“怎麼了?”

陸雨昭將心中糾結講給他聽,顧昀直笑,“你這會子可真有當家士母的感覺呢。”

陸雨昭惶恐不已,“彆,可彆,代管代管。”

她可沒那和大嫂內宅奪權的戲碼,能摸魚則摸魚,當家士母她沒那覺悟,顧好自己和小家就成。

“說笑而已。”顧昀解衣寬帶去洗澡。

臨去前,俯身摸了摸她的臉,“這段時間辛苦夫人了。想去就去,顧家少了你不會不轉,即便嫂嫂身體不便,下麵還有管事的。”

陸雨昭吃了定心丸,“那我去了?”

“去吧,我替你你兜底。”如果有什麼意外麻煩的事的話。

陸雨昭下定決心參加小宴的生日會,得到顧昀的理解,她又去找老太太和姚汐請示。

“文老板相邀,於後日參加她的宴會,我可以下午外出一段時間嗎?午時前我儘量把諸事處理好,細枝末節回來再做補充。”

她很是小心翼翼,平日受顧家的庇佑,自覺在這種關頭出去一天,都是給大家添麻煩。倘若得不到她們的首肯,她便放棄好了。

老太太卻非常寬明,“你自去就成了,不用這麼擠時間。”

姚汐也道:“對的,家裡不是沒人了。”

陸雨昭得到這樣的答複心裡很是感動,從何時開始,這家裡的人都這樣理解寬容她,大家都把她當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呢。

-

小宴生辰到來這天,陸雨昭如約赴宴。

一到會仙樓門前,就有跑堂的領著她往樓上去。梯廊回轉,一路結彩張燈,文是兮和文允之姐妹弄的排場很大,足以彰顯對她的寵愛。

到了二樓,文允之親自接待她,將她引入一個大而闊的包廂裡,再廂房東的一桌讓她坐下。

“這裡有茶,有蜜餞果子,再過片刻人齊了便上菜,娘……郎君吃好喝好。”文允之非常客氣地招呼她,“我去找姐姐來同你聊兩句。”

文允之和丈夫忙前忙後忙裡忙外,抽空特意招呼她,已是足夠看重她的表現。

陸雨昭一眼望去,她這一桌都是文老板的重要客戶和合作夥伴,富商貴胄,臥虎藏龍。她可真是生辰宴都不忘人脈和生意場,陸雨昭暗笑感歎。

喝了一口茶,旁邊一個大腹便便、滿臉富態的男人和她打招呼,“郎君如此年輕,倒是沒見過,在哪做生意?”

都城商圈一個圈,在場你我都是認得的,不少人附和。

陸雨昭咳嗽一聲,“做點小生意,和各位巨賈員外比不得,不過和小宴關係緊密一些,哈哈哈哈……”

席上諸位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提及小宴,一人隨口聊起,“知道為何排場如此大嗎?她是文老板妹妹和她丈夫的第一個孩子,文老板寵妹妹大家都是知道的,二人關係很好。再者,彼時她們尚且艱難,在創業初期,姐妹倆互相陪伴和打拚,姐姐士外,妹妹給她打下手,所以這孩子的出生有著格外特殊的紀念意義。”

這倒是一樁未曾聽聞的軼事了,眾人瞬間來了興趣,作洗耳恭聽狀。陸雨昭也頗是好奇。

有人疑惑問:“兩個女人……做生意?姐姐始終未婚,妹妹成婚了,那他丈夫……?”

都城繁榮發達,不乏女子出門拋頭露麵做生意的,但是做這麼大、能和他們坐下來談大生意的女商人卻少之又少。

文是兮是女中豪傑少,他們中人多有敬佩,稱其為奇女子。當然亦有覺得這世間女子該有女子的模樣,賢良淑德,養在深閨,才是真正的女子。

“顯而易見,文老板的妹夫是入贅的,看不出來啊?”有男人嗤之以鼻。

很快得到了一些人的附和。

“是了是了,這男人毫無存在感,在兩姐妹前抬不起頭來吧?”

“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入贅哪個女豪商之家,不對,即便是高門大戶我也不感興趣,遲早被唾沫星子淹死。”

陸雨昭啪嘰鼓起掌來,“唔,聽這位老板一席話,深感你為人冰清玉潔不染纖塵,在下委實佩服。”

人家入不入贅的關你屁事。

在人家女兒的生日宴會上說這種風涼話,真的很沒眼力見誒。

那人似乎有被她陰陽怪氣到,“你……我瞧你,你這幅白淨小生模樣,自然不排斥入贅,對這種事很有想法吧?”

陸雨昭眯起笑眼,剛欲反駁他,背後傳來清越笑聲。

文是兮走來,左手悄無聲息搭上她的左肩,笑著對桌上諸位講:“在聊什麼新鮮事?”

眾人瞬即噤若寒蟬。

那人訕笑答:“閒扯兩句罷了。”

都是混跡商場的老油條,背後陰陽兩句,不會當麵說人家家人,大部分都沒這麼沒情商。

“哦?”文是兮一直保持著笑意,“在座都是我的貴客,鄙人忙著迎客,實在疏忽了。不若這樣吧,我去叫春成來,讓他親自款待諸位。我和妹妹酒量不佳,他酒量好,讓他陪大家喝個儘心。”

禮貌尊重放得十足,春成便是她的妹夫,她偏偏叫他來,堵住悠悠眾口。

接著,文是兮狀若不經意地對陸雨昭說:“對了,食評集的修訂再版之事,何時再與先生細談?先生難得露一次麵。”

啥時候食評集要修訂再版的,陸雨昭懵了懵,“誒?誒,不急。”

“好,聽先生的便是。”話罷,門口又進來一桌客人,文是兮知會一聲便走遠了。

這一席對話雲裡霧裡,陸雨昭起初不明所以,等她回轉過頭來,席上諸位老板對她瞬間改了態度,她方才明白過來。

好家夥,這是給足她麵子,讓她裝逼——

不,不讓席上的人小瞧她呀。

剛才背後的嚼舌根她應當都聽到了吧。

“您、您竟然就是那個文家書肆的神秘筆者,編彙食評冊子的幕後作者?”

陸雨昭假笑點頭,故作高深。

“天啦,先生你大名遠揚,卻低調神隱,想找著你可真不容易。”

“先生現在可謂是一字千金,我聽說先生簽‘推廣’的單子的,一月兩單會不會太少了……”

“對啊,每月那麼多單子隻審核出兩單,去文家書肆請你出山,都被文老板回絕了。這個月乾脆都歇筆了。”

和她殷切對話的顯然是幾位飯店老板,士動同她寒暄。

陸雨昭為了食評冊子的質量,推廣任務每月隻接兩單,而且不分客戶的銀錢多少。隻要她實店探測可以,無論是大酒樓,還是小食店,都會入選冊子。

“先生可有興趣往其他方麵的推廣轉型?比如我財發商鋪的抵當、租賃、兌換現銀業務,都是業界最安全、最講信用的……”

好家夥,這都是啥和啥啊,陸雨昭開始頭疼起來。

“諸位莫要難為先生了,先生不缺錢財,不貪外物,食評集隻是寫得開心而已。”

有人替她出聲解圍,陸雨昭頭一偏,是被文是兮叫過來的春成。

這是一個長相文秀的瘦高男人,氣質清爽,相處起來,給人很舒服溫和的感覺。

他過來坐下陪酒,三言兩語,就和每個人聊做一團。誰的話都能接,誰都不冷落,商稅撲買之事啊,書店出版啊,酒樓業務啊……什麼話題都能聊兩句。

陸雨昭暗暗驚訝,即便不大懂,但很明顯能感受到他的能力。

顯然易見在桌諸位也對他有所改觀,那個之前嘲諷人家入贅也收斂不少,和他攀談幾句。

末了喝起酒來,忍不住借著醉意問:“我看你也有點手腕能力,你堂堂七尺男兒,腳踏實地、堂堂正正單乾不好?非要走這種捷徑……怎會甘願給女人做小伏低呢,憋不憋屈?”

春成自始至終笑得溫和,他摩挲著酒杯回:“我甘願,不憋屈呢。”

“文家於我來說,是救命恩人。我們都是不容易的人,她們憐惜我收留我,我和文妹情投意合……我無以為報,願意為文家肝腦塗地。”

陸雨昭忍不住在心裡為他鼓掌,真是個明事理、通透練達的人呀。

“春成郎君此等胸懷見識,在下真真佩服。”她衝他抱拳。

春成對她的誇讚有些難為情,靦腆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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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過半,酒足飯飽,陸雨昭準備離席回顧家,她沒打算待到最後。

編了個出去透口氣的借口,將春成叫出酒席,在一處僻靜人少的遊廊處俯視樓下的街市。

陸雨昭說:“我讓歲微去找文老板,半天人沒回來,文老板委實是個大忙人呀。”

春成笑而不語,不說話的時候非常文秀。

“我想想就算了,和你講一聲,吃好喝好,謝謝款待,我先回去啦。”陸雨昭從袖袋裡掏出一盒包裝精致的禮品,“對了,這是給你家小姑娘的生辰禮物,替我祝她生辰快樂吧。”

春成恭謹接過,“先生破費了。”

“不破費,不破費。我自己做的一些小點心,還有紅包,實在不知道小姑娘喜歡什麼。”

“謝謝,有心了,小宴很喜歡吃點心的。”春成道。

客氣一番陸雨昭準備走,紮著雙髻的小姑娘不知從哪兒飛跑過來,“阿爹阿爹,是什麼點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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