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皇上的考驗(2 / 2)

“小姑娘,你說我該如何對待這仇人之女?”

“誰是您的仇人?”蘇亦行抬起頭來,不解地瞧著他。

“書童啊。”

“老伯,您這話就不對了。當初您瞧上那位佳人,想必多半是見1色起意,並未用心。若是用心,怎會將情信假手他人。書童與那佳人是真心相愛,又肯為她擔著被您責罰的風險,可見是真心相待。他並未奪走您的心上人,因為人,本就不在您的心上。所以何來的仇人?”

陛下被噎住了,半晌才又說出話來:“可他到底不能算是忠仆。朕——真是每每想起,都如鯁在喉。你說,老夫該不該讓兒子納她為妾,然後折辱她,以報奪愛之恨。”

“當然不該。”蘇亦行翻轉了一下手中的兔子,從隨身的荷包裡翻出了一些胡椒撒了上去,“您都說了,是您的兒子瞧上了她。若是兩情相悅,您折磨這個姑娘,不就是在折磨自己的兒子麼?何況父輩的仇恨,為何要子孫後代來償還?再者,您完全是自己的小心眼兒。人生在世當心胸寬廣,廣結善緣,方得自在。”

淩鉉初變了臉色,闔宮上下,誰敢這麼忤逆他的父皇?他父皇的眼神已經透出了殺意,要不是他在,她隻怕要身首異處了。

“好一張伶牙俐齒!”皇上咬牙切齒。

蘇亦行伸出一根手指碰了一下那兔子,燙得立刻收了回來,轉頭笑道:“好了,烤的差不多了。”她將那噴香的兔子遞到了皇上麵前,“彆老想以前那些不開心事兒了,吃飽喝足才是正道。”

皇上原是要發作,可是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於是他咬牙切齒地接過了兔子腿,惡狠狠地撕咬起來。但這一入口,外酥裡嫩的口感頓時消弭了一切戾氣。

淩鉉初笑著對蘇亦行道:“行兒,給我也來一塊。”

蘇亦行將另一隻兔腿給他,淩鉉初剛要伸手接過去,半途被他父皇給搶走了。他一臉無奈,蘇亦行便又剔了其他的肉給他,放在了洗乾淨的葉子上捧到他麵前。

淩鉉初嘗了一口,頓時兩眼放光:“好吃!”

蘇亦行笑著看著他,露出了臉頰上的梨渦:“若是以後還有機會,我再烤給你吃。”

淩鉉初用力點頭,遞了一塊到她嘴邊:“你也嘗嘗。”

蘇亦行搖了搖頭:“我晚上吃飽了,而且最近在齋戒。晚上回去被嬤嬤們聞出來,是要受罰的。”

皇上撕咬著兔腿,將兩人這你儂我儂的模樣儘收眼底。他也想自己宮裡的小美人兒了。可是闔宮上下,思來想去,沒有一個及得上眼前這姑娘半分。

眼前這一張臉和多年前她的臉漸漸重疊......

火光要搖曳,蘇亦行將最後一點兔肉分成了兩份,交給他們,便起身道:“三郎,時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太子立刻起身。

她擺了擺手:“被人瞧見又要生事端。”她思忖了片刻,又低聲道,“以後不要再似今日這般裝作與我偶遇了,秀女落選前也不要來尋我。否則即便是你願意入贅,我也不會答應了。”

皇上眯起眼睛瞧著太子:“入贅?”

淩鉉初後背冒冷汗,硬著頭皮道:“知道了。我不去尋你便是了。”

蘇亦行說罷轉身離去,可是走了沒幾步,忽然又退了回來。

太子和皇上心下疑惑,忽然見有人提著燈籠上前。一道粗糲的女聲響起:“好你個生性浪1蕩的小蹄子,身為太子府秀女,竟然敢在此與人私會!讓我來看看誰是奸1夫?!”

“嬤嬤,不是——我——”

蘇亦行被一把推到了地上,那燈籠提起照向了皇上和太子。

皇上與太子和雲影六目相對,有那麼一瞬間,雲影覺得後脖頸子一涼,整個人石化一般楞在原處,臉上全然沒了血色。

今晚追殺太子和蘇亦行的殺手是皇後派出去的,沒想到遭到了兵馬阻攔。但是有一個偷偷尾隨,遠遠瞧見蘇亦行和兩個男人私會,於是將這件事稟報給了皇後。

皇後便讓雲影帶了幾個內侍下來捉1奸。

於是成功捉到了蘇亦行的“奸夫”——黎國的九五之尊和儲君。此刻兩人不但嘴上油光發亮,手裡還握著隻啃得差不多的兔腿。

雲影身形晃了晃,覺得自己應該是出現了幻覺。太子起身走了過去,一掌拍在她肩上,順便擦了擦手:“原來是雲嬤嬤,真是誤會了。晚上蘇姑娘出來遊玩,不小心迷了路,正巧和我遇上。身為太子府的侍衛,保護這些秀女也是我的職責所在,你說是不是?”

雲影忙點頭道:“是是是。太——太對了。”

“不過既然雲嬤嬤來了,我便將她交給你,皇後娘娘那邊如何解釋,嬤嬤是知道的吧?”

雲影心虛地瞥了一眼皇上:“原來是這樣,都是一場誤會。”

她說著要扶起蘇亦行,卻被太子搶先了一步。他俯身替她拍去了身上的塵土,溫聲道:“夜裡黑,走路小心一些。”

蘇亦行點了點頭,心中卻是忐忑。皇後要是知曉了,怕是要借題發揮。若是能讓皇後把自己趕出東宮是最好的。可若是皇後心一橫,乾脆要殺了她,又該如何是好?

她心下慌亂,也沒來得及和太子道彆,失魂落魄地走了。

人一走,太子一轉頭,對上了正衝他吹胡子瞪眼的父皇。

皇上冷哼了一聲:“入贅?”

太子忙道:“父皇,您腿腳受傷,不如由兒臣背您下山?”他說著已經蹲了下來,皇上就勢踹了他一腳,氣急敗壞道:“你瞧瞧你方才那狗腿模樣,還有半點儲君威嚴麼?!朕看你是被她勾了魂!”

太子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由著皇上發了一通火,被責令立即回東宮自省。

而蘇亦行那邊,皇後意料之外並沒有和她計較。

蘇亦行覺得很是奇怪,她回到禪房,尚青雲和郡主都在。郡主睡得沉沉的,尚青雲則在油燈下看書。

見她回來,她淡淡道:“一切可還順利?”

蘇亦行搖了搖頭:“發生了許多事。對了,青青怎麼還沒回來?”

說話間,夏青青風風火火撞開門闖了進來。她灌了自己幾口茶,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尚青雲繼續對蘇亦行道:“今晚怎麼了?”

蘇亦行將自己的遭遇簡單說了一遍,擔憂道:“我今日沒見到二哥,也不知他沒見到我,會不會傻等。”

夏青青已經喘過氣來,橫插一腳:“我見到你二哥了。”

“你見到了?在哪裡?”

“你二哥把八皇子揍得鼻青臉腫,正要和我遇上了。我和你二哥打了一架。”

蘇亦行瞪大了眼睛:“八皇子?打架?”

原來夏青青教訓完那些賊人,半道上恰巧遇到了正在揍八皇子的蘇衍。彼時八皇子已經跑不動了,正單方麵挨揍。夏青青隻聽到了八皇子的呼救聲,衝上去拔刀相助。

她和蘇衍在黑暗中打了好幾十個回合,被他一腳踢到了一處空曠的草地上。夏青青這才看清是蘇衍,蘇衍也發現對方是個女子,於是兩人都住了手。

蘇亦行拉過夏青青,仔仔細細查看了一圈:“怎麼樣?受傷了沒有?”

夏青青撩起衣服,指著自己的肚子:“被踢了一腳,都青了。”

“我替二哥向你賠個不是。”

夏青青一擺手:“不用不用,都說不打不相識,我們倆現在是朋友了。但是今晚這些事實在是奇怪,還有,你何時在東宮有相熟的侍衛了?”

“那侍衛是我在家鄉的時候救下來的,當時我並不知他在東宮當值,來了京城才知曉的。”

“也幸好是你遇上了他,不然你這條小命可就沒了。”

尚青雲走到呼呼大睡的鐘艾身旁,替她擦了擦口水:“皇後娘娘對行兒的殺意這般大,今日刺殺不成,以後還不知要有什麼禍端。”

夏青青轉頭看向尚青雲:“你怎知這是皇後的手筆?”

“郡主是中了迷藥被人放在了寺廟門口,那人敲了門便走了。將郡主抬進來的便是嬤嬤。我們的據說離後門那麼遠,那些嬤嬤平白會去那裡麼?”

夏青青站起身來,背著手踱著步子:“難道就因為雲鏡國師說的一句話,皇後娘娘就非對付咱們行兒不可了麼?我以前還挺喜歡雲鏡國師的,覺得他為人寬和,模樣也好看。沒想到他竟然是這般口不擇言之人,討厭他!”

尚青雲頓了頓,欲言又止。

蘇亦行沒有說什麼,隻是泡了一壺清新寧神的茶扶著鐘艾喝了下去。

“依我看,我們還是儘快回東宮去,至少在宮裡,皇後娘娘沒法這麼明目張膽。”

夏青青歎了口氣:“可要怎麼提早回去?”

蘇亦行和尚青雲看向了睡夢中的郡主,她口中還在夢囈著草藥的名字。

翌日清晨,皇後那邊便得了通稟,郡主突發急症,被送回去醫治了。蘇亦行等三人一同隨行,皇後得知的時候,四人已經上了馬車走了。

皇後臉色有些難看,又不好發作。昨晚雲影來回報之事讓她驚疑未定,皇上,太子竟然和蘇亦行在山林裡烤兔子吃。

這蘇亦行到底是什麼來路?

她思來想後,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雲影,你可還記得皇上的藏珠閣中有一個匣子,很仔細地放著,皇上從來沒有打開過。”

“是沉香木的那個匣子麼?”

“正是。”

“你可還記得裡麵是什麼?”

“好像是一幅畫。”

“是一幅畫。”皇後呢喃道,“而且是一名女子的畫像。畫上的人...和她...真的很像...”

雲影不解道:“娘娘,您在說什麼?”

“你說,有沒有可能她是皇上遺落在民間的女兒?!”

“這——這——怎麼可能?”

“你去查查蘇知州與他的妻兒何時來過京城!”

“喏。”

而此時此刻的皇宮之中,皇上走進了藏珠閣。強公公打開了那沉香木的匣子,小心翼翼取出來鋪在案上。

皇上負手看了一陣子,又舉起來仔仔細細打量,半晌呢喃道:“小強子,你說她像不像她?”

“眉眼是有幾分相似。”

“鼻子和嘴巴全學了她那個討人厭的爹。”皇上放下了畫,“隻是脾性和她也是一模一樣,心直口快卻又心思縝密。”他長歎了口氣,“十幾年了,朕這後宮嬪妃眾多,也不過是尋尋覓覓一個與她相似的影子。卻沒想到,原來最像她的竟是她的女兒......”

強公公思忖了片刻,緩緩道:“陛下,奴才去三川州宣旨之時見過那位夫人,徐娘半老。聽說她在當地頗有些賢德的美名,總是帶著女兒一起贈衣施藥,還聽說——”他頓了頓,瞧了眼皇上的臉色。

他轉頭問他:“吞吞吐吐做什麼?”

“聽說蘇知州與夫人鶼鰈情深,一心一意,美滿和睦。是三川州的典範。還有不少文人墨客為他們夫婦寫詩。”

皇上一掌拍在桌子上:“那麼一個美人被他給娶了回去,能不一心一意麼?你瞧瞧朕的宮中,全都是些什麼庸脂俗粉!”他頓了頓,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先退下吧。”

強公公臨行前瞥見,皇上正癡迷地瞧著那副畫,指尖細細地摩挲在畫中人的臉上。強公公心頭一驚,退了出去。

他反複思量著,最終還是尋了個心腹的小太監去了東宮。

淩鉉初正翻看著昨日的折子,司南匆匆進來通稟:“太子殿下,承乾宮那兒來了個小太監,似乎是有事稟報。”

“進來吧。”

那小太監匆匆進來,低著頭便拜。太子瞧了他一眼,有些眼生:“皇上傳旨一向派的強公公,今日怎麼換了你?”

“回太子爺的話,奴才今日來,是替強公公給您帶句話。”

“什麼話?”

“強公公說,明珠在懷,總是怕被人瞧見,瞧見了便容易惦記上。”

淩鉉初眉頭皺了起來:“知道了,下去吧。”

小太監匆匆退去,司南不解道:“這人怎麼說話如此難懂?”

淩鉉初放下了折子走到了窗前,負手道:“司南,你說選秀一事,是不是該提上些進度了?”

“秀女們規矩也學得差不多了,原本這幾日就可以賜進封的寶冊了。隻是因為浴佛節耽擱了些許時日,怕是還要延後。”

“不延後了。浴佛節一結束,便準備起來吧。”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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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亦行攙扶著郡主回了含涼殿,郡主渾身打著擺子,一回來就裹成了一團。

東宮裡要請禦醫前來問診,被攔在了外麵,隻說是夜深了,讓他們明日再來看。

待人都離去,鐘艾一把掀開了被子,歡脫地跳下了地:“這一天天裝病裝的,可累死了。有什麼吃的沒有?”

“這馬車怕你身體不適,行的慢,走了一天的路。這會兒都過了宵禁了,哪兒還有吃的。”

“可是今日含涼殿裡的嬤嬤們都沒回來,沒人管著,咱們要不要一起去小廚房做點吃的?”

夏青青往下一賴:“我這身子骨都要被顛簸散架了,我可不去。”

尚青雲也一麵摘下頭上的簪子一麵道:“即便是去了,我也不會做膳食。”

鐘艾看向蘇亦行,她牽住了她的手:“我陪你去。”

兩人執手去了小廚房,蘇亦行熟門熟路撬開了鎖。鐘艾一臉新奇道:“你怎麼對這裡這般熟悉?莫非——”

“此前你們不讓我吃東西,我隻好下學之後來這裡偷偷吃點。”

鐘艾忍俊不禁:“我看你以前不聲不響的,總覺得你性子軟,原來也不會虧待自己。”

“那是自然。”蘇亦行低聲道,“我哥哥們教過我的,即便身為女子,也不要總想著攀附和仰賴他人。要學會自立方能自強。”

譬如這獨立撬鎖的能力,學了以後果然大有裨益。

“有道理。”郡主深以為然。

兩人進了小廚房,蘇亦行便開始熟門熟路搜羅瓜果蔬菜。鐘艾看著她忙碌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道:“其實我有時候挺羨慕青青和青雲的。我雖然是郡主,但家族的榮辱都是因為姑母。自小到大,除了小七,我一個真心的朋友都沒有。姑母從小就教導我,要和宮裡的每一個皇子哥哥親好,討他們喜歡。無論以後誰當了太子,我都有可能成為太子妃,將來當上皇後。我生來,就是要依附著旁人來維係母族的榮寵的。”

蘇亦行將找到的瓜果蔬菜放在灶台上:“這也沒什麼不好的,隻要自己內心安樂,哪一條路都可以走得很好。”

“可你知道麼,我姑母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姑母還隻是個婕妤。那時候她總是向我談起皇上,也曾是眉飛色舞,滿心愛慕。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一切就都變了。家族的榮辱,僅僅靠著她一個人來維係,這樣沉重的負擔是會把人逼瘋的......”

蘇亦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頭看著她:“放心吧,我們四人,一定都會落選的!”

“可青雲姐姐的法子可行麼?她說那叫連環計,我們假裝互相陷害,一個個出去。那最後留下來的,還不是要被臻選?”

“我們已經計劃好了,離大選還有半個月,時間足夠了。”

“那就好。”

蘇亦行走到水缸旁:“沒水了,我去打些過來,你先把這幾個蒜剝了。”

鐘艾點了點頭,抓著那幾個蒜不知所措。

她走後沒多久,不遠處出現了一道身影。淩鉉初詢問司南:“你確定她今晚來了此處?”

“確信,宮裡的侍衛瞧見的。不過據說身旁還有個人。”

“應該是她的丫鬟雲朵,不妨事。”

淩鉉初站在院落門口:“你在此候著,彆讓人進來。”說罷理了理身上的侍衛盔甲,推門進去,口中喚道:“行兒,一回來就鑽小廚房偷吃,有沒有給我留一口?”

話音落下,坐在灶台旁的人轉過頭來。四目相對,鐘艾覺得見了閻王都沒有這麼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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