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綿延香火(1 / 2)

“我怕...”

“怕我吃了你不成?”淩鉉初無奈道。

蘇亦行楚楚可憐地點了點頭,紅了眼眶。太子拿她沒了法子,拿衣袖替她擦了眼淚:“好了好了,彆哭了。你這身上也沒有幾兩肉,這麼柴,也下不了口啊。”

太子原是逗她,蘇亦行騰地落了地:“我去看看晚膳備好了沒有。”

太子撈過她來:“已經讓人備著了,過來陪我說說話。”

蘇亦行生怕他又翻舊賬,連忙轉移了話題:“殿下今日去騎馬,可有什麼好玩兒的事?”

“今日騎馬遇到了夏氏,就是前些時日和你同住的那個。”

蘇亦行頓時緊張了起來:“夏青青,她怎麼了?”

淩鉉初瞧著她關切的神情,莫非是醋了?他嘴角止不住揚起。

“她今日騎馬,倒是頗有些俠女風範。但八弟嘲諷了她幾句,她便要與他賽馬,賭京郊的一處宅子。結果八弟連輸三場,白送了她一處宅子,還挨了好一頓奚落,十分氣憤。”

“她確實是少有的女中豪傑,若不是那次意外,興許她如今也入東宮了。殿下...可覺得遺憾?”

淩鉉初會意,果然在吃醋。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你不說我倒是沒想過,這麼一說——”

她頓時緊張了起來,若是太子真瞧上了夏青青,要選她入宮來。她們此前的努力可就都白費了。

“自然是慶幸沒讓她入東宮。八弟那驕縱的性子都能被她給壓了一頭,若是你遇上了她,不知道要被欺負成什麼樣子。”

蘇亦行鬆了口氣,露出了些許笑意。太子見她展顏,心情也愉悅了不少。看來她還是在意他的。

說話間,晚膳上來了,今日淩鉉初沒有特彆吩咐廚房做什麼菜,司南便吩咐了蘇亦行常用的那個廚娘來做晚膳。

太子皺著眉頭瞧著滿桌子紅豔豔的菜肴,滿眼全是辣椒。

“這...這些都是你平日裡愛吃的?”

蘇亦行點了點頭,歡欣雀躍道:“這是酸菜魚,麻婆豆腐,毛血旺,辣子雞,還有擔擔麵。都是三川州的名菜!”她剛要坐下,忽然想起太子平日裡喜歡吃甜食,轉頭吩咐道,“鹿兒,再去備一道甜羹來。”

鹿兒領命退了下去。

太子落座,這回輪到蘇亦行給他夾菜了。

太子掃了一眼,看這酸菜魚似乎不辣,於是挑了一塊酸菜。那酸菜剛入口還好,但是一口咬下去,又酸又辣,舌頭像是著了火。太子的臉色都變了,但是對上了蘇亦行滿眼的希冀,又咬牙吞了下去。

“是不是太辣了?要不要喝點水?”

這種時候怎麼能承認太辣,身為男人的尊嚴讓太子一咬牙忍下了。

蘇亦行卻吃得有滋有味,似乎完全不覺得辣。太子甚至看到她乾吃了兩個朝天椒!

這一餐吃完,太子覺得味蕾都麻木了,嘴都快失去了知覺。他回去猛灌了許多涼水,仍然覺得喉嚨到腹內都火燒火燎的。

但太子不知道的是,吃辣這種事情,往往嘴和腸胃受得了,屁股受不了。於是接下來的幾日,太子都感覺如坐針氈。可是他陪她吃辣時,她看起來又高興又滿足。

罷了,忍一忍!

他瞧著她近日表現得乖巧,於是解了禁足。蘇亦行重獲自由,不由得想起了尚青雲的話。果然隻要她和太子之間夫妻和順了,大家的日子也就都好過了。

她原先在家中都是眾星捧月,一向也都是依著自己的性子。近來卻學會了察言觀色,漸漸發現,她若是說些好聽的話,表現得乖巧一些,太子也會心情愉悅。

儘管蘇亦行覺得夫妻之間不該如此,可也不得不承認,宮中女子確實需要主君的寵愛,才能過上安穩的日子。

於是她決定給皇後請安之後,向後宮的嬪妃們請教請教。

太子此前替她討了個恩典,不必每日晨昏定省去給皇後請安,但每十五天還是要去一次。轉眼這日子就到了,蘇亦行一早便去了西六宮。

剛巧在未央宮門口遇到了光妃。這光妃生了一張小圓臉,皮膚白皙,笑起來有兩個酒窩,十分可愛。她比蘇亦行大不了幾歲,入宮三年便從一個小小的才人成了如今的寵妃,足見其心機手段。

上一次蘇亦行便聽聞皇上一直寵幸她,惹來了不少的嫉妒。但她依舊一枝獨秀,恩寵不斷。

蘇亦行快步上前叫住了她:“光妃娘娘留步。”

光妃轉身,瞧見個粉雕玉琢的女子匆匆而來。她眼神不好,眯起了眼睛去看。模糊看著是美人兒,她頓時心中起了警覺,對身旁的宮女道:“那是哪個宮的?皇上新納入宮的?”

“主兒,那是太子妃。”

人已經快步走到眼前了,光妃看清楚了,果真是太子妃。她露出了寬慰的笑意,幸好不是西宮的嬪妃,否則她這寵妃隻怕要成為明日黃花了:“方才聽著清脆的聲音,我還以為是樹梢的黃鸝兒在叫呢,原來是太子妃來了。”她略略福身施禮。

蘇亦行扶住了她:“光妃娘娘,聽聞您是陛下最寵愛的嬪妃,我想請教您一個問題。”

太子妃這麼單刀直入地稱讚,讓光妃覺得心裡頗為舒坦:“請教不敢當,太子妃儘管問。”

“如何才能得到夫君的寵愛呢?”

一旁的宮女道:“太子妃娘娘這可就問對人了,我們主子最得聖心了。”

“不要胡說。”光妃將蘇亦行帶到了一旁,“這個問題實在是有些寬泛,本宮也無法直接給你明確的答案。”

蘇亦行露出了失落地神情。

“因為這答案是因人而異的。所以你要說說看,你與太子殿下平日相處得如何?”

蘇亦行想了想:“平日裡相處,我總是摸不清太子的脾氣,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高興,什麼時候生氣。譬如我說錯了話,惹殿下不快,就自己回宮思過,他又不高興,說我故意躲著他。此前殿下還總是讓三局送衣裳和首飾來,那般鋪張浪費,我勸說幾句,他又不高興。”蘇亦行歎了口氣,“君心難測啊......”

光妃乍聽完差點沒忍住直接翻白眼,這叫煩惱?她真不是來炫耀的?太子都對她這樣了,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光妃雖然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可一個月能見皇上的次數也就那麼七八次。至於賞賜,七八次裡能有一兩回就不錯了。就是這樣,都已經召來了不少明槍暗箭。

她問她這個問題,就好比是一個富商大賈問一個挑貨郎如何才能多掙錢。光妃頭一次深恨自己不是皇後,不能把這小蹄子抓起來鞭一頓。

她正要嘲諷她一番,卻對上了蘇亦行誠心求教的目光,剛起的火氣又消了下去。想想她年紀還小,傳聞太子也確實不好相與,大約還有些難以啟齒的緣由。

於是光妃對蘇亦行道:“你所說的有些簡略,今日有些倉促,我不能胡亂答複你。這樣吧,改日你來我宮中,我們細細地聊。”

蘇亦行點了點頭,和光妃一前一後進入了未央宮給皇後請安。各宮嬪妃陸續到齊落座。

皇後簡略說了幾句西宮的事務,聽起來倒是風平浪靜。可就蘇亦行所聽聞,這短短的時日,宮裡似乎又少了幾名位份較低的嬪妃。她們離去得無聲無息,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皇後訓誡完嬪妃,又轉頭瞧著蘇亦行:“太子妃,大婚以來已經半個月了,東宮裡可有什麼事情發生?”

“回稟皇後娘娘,近日東宮裡...郡主被貶為侍妾,禁足玲瓏閣了。”

“哦?郡主犯了什麼錯?”

蘇亦行暗忖,她雖私心裡覺得郡主沒錯,但若是當著皇後的麵如此說,便是說太子處罰不當。即便她不滿太子胡亂責罰郡主的行為,也不能把自己夫君的把柄交到彆人的手上。

“郡主涉嫌謀害妾身,殿下責罰了她。”

“哦?涉嫌。那你可有查證,她究竟有沒有謀害你?”

“妾身落水後因病臥床,如今剛剛好全,還未有時間查證此事。”

皇後微微眯起了眼睛,她這個兒媳看起來柔柔弱弱,實則說話滴水不漏。她原是想借機壓一壓她的氣焰,卻也找不出什麼錯處來。

“郡主自小也是本宮看著長大的,心思單純,本宮以為她不會做出這等惡行,其中想必有什麼誤會。太子妃若是身體好全了,還是儘早查明真相,還她一個清白才好。”

蘇亦行起身施禮:“妾身謹遵皇後娘娘教誨。”

正說話間,外麵傳來了強公公的聲音:“皇上駕到——”

眾人連忙起身,隻見皇上大步走了進來。眾嬪妃有麵麵相覷,皇上鮮少此事來未央宮,怎麼今日忽然過來?心中雖然疑惑,但眾人紛紛整理起了衣著和發飾。

蘇亦行跟著眾人福身施禮,皇上徑直走到了皇後身邊。

皇後也福身施禮:“陛下萬福。”

“都平身吧。”

皇上和皇後落座之後,眾人才依次坐下。

皇後柔聲道:“陛下今日怎會想到來此處?”

“朕忽然想起,七夕快到了,朕的宮中許久沒有樂事了。不如此次七夕就在皇後宮中辦一場家宴?”

宮中曆來沒有乞巧節辦家宴的先例,往年的乞巧節也都是各宮嬪妃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過的。皇上忽然提起這件事,皇後覺得必定沒有那麼簡單。

她目光掃向一旁的蘇亦行,往日裡嬪妃來請安,皇上從未曾踏足。今日蘇亦行來了,他也來了。這恐怕不是什麼巧合,這一番舉動愈發印證了她此前的猜想。

果然,皇上忽然點到了蘇亦行:“太子妃也在啊,朕方才還未瞧見。”

光妃心中冷笑,皇上從方才走進來開始,那眼睛就沒從蘇亦行的身上挪開過。

蘇亦行忙起身拜道:“陛下萬福。”

“不必拘禮。”皇上擺了擺手,示意她坐下,“你在東宮可還習慣?”

“回陛下,妾身一切都好,多謝陛下掛心。”

“太子自小尚武,又在軍中曆練過。免不得帶了些匪氣,你性子溫和,怕是少不得受他的氣。若是受了委屈,大可以告訴朕,朕替你收拾他。”皇上半開玩笑道。

蘇亦行輕聲道:“殿下不曾欺負我...”

“對了,聽聞你父母尚在京城。說起來,朕與蘇鴻信還有些淵源。當年朕還是太子的時候,他是東宮伴讀,算得上與朕有同窗之誼了。如今親上加親,朕倒是想見一見他們。不如乞巧節,喚他們一起參加家宴?”

“陛下,家父是外臣,入宮來,隻怕...隻怕不妥吧...”

“若在民間算起來,你父親與朕算是親家。既然是家宴,有何不妥?莫非他心中對朕有何怨念?”

蘇亦行忙起身跪拜:“家父對陛下隻有敬重,沒有任何怨念,還請陛下明鑒。”

皇上笑了起來:“太子妃反應未免太過了些,朕也隻是說笑。七夕家宴,朕等著與他敘舊。”

“喏。”

皇上得了答複,起身道:“朕還要去處理政務,就不多留了。”

嬪妃們齊齊起身恭送。

人一走,眾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蘇亦行的身上,心中各有計較。蘇亦行心中暗自叫苦,陛下和她爹娘的往事,她是知曉的。若是真見了麵,陛下想起過去的事情,心中過不去這個坎,要責罰她爹娘該如何是好?

自皇後娘娘宮中回來,蘇亦行便一直在憂心這個問題。吃飯的時候也是魂不守舍的。

太子親自卷了隻烤鴨送到蘇亦行嘴邊,他近來的樂趣便是喂她吃飯。

蘇亦行完全沒有察覺,一口咬了下去,結結實實咬住了太子的手指。她回過神,對上太子微微蹙起的眉頭,看起來好像又要生氣了。

她急中生智,捧住了他的手又舔了一下他的指尖:“殿下...手上沾了醬...”

“原來你喜歡這樣吃醬。”太子故意又沾了一些,送到她嘴邊,饒有興致道,“那多吃些。”

蘇亦行為難地瞧著他,太子戳了一下她的鼻尖,那醬就沾在了她的鼻頭上:“用膳還走神。可是今日皇後為難你了?”

蘇亦行搖了搖頭:“是陛下今日來了。”

淩鉉初的目光沉了下來:“所為何事?”

“陛下邀我爹娘赴乞巧節的家宴”

“你是擔心父皇會借機責罰你爹,報當年之仇?”太子立刻明白了蘇亦行的擔憂。

蘇亦行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

“這件事確實有些奇怪,但隻要你爹娘不犯什麼忌諱,想來也無事。”淩鉉初握住了她的手,“這樣,你隻說這幾日有些風寒,讓你母親多來宮中侍疾。你細細教她一些宮中的規矩。”

蘇亦行喜出望外,立刻起身施禮:“多謝殿下。”

淩鉉初拉著她坐下:“夫妻之間,不必如此客氣。”

蘇亦行見太子今日似乎很好說話,便小心翼翼道:“還有件事...皇後娘娘今日問起了郡主的境況...”

“哦?你怎麼說?”

蘇亦行將她的回答原原本本告訴了太子,他聽完露出了笑意:“不錯,還算是機靈。”

“可是郡主若是一直如此,皇後娘娘定會覺得是我從中作梗。我怕...”蘇亦行沒有說下去。

淩鉉初知道她的擔憂,浴佛節那日皇後的手段她是見識過的。若非運氣好瞧見了,隻怕如今她已經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場了。她害怕皇後也是情理之中。

他那日也是聽聞她落水,急火攻心責罰了郡主。後來查明了真相,卻一直不想將郡主放出來,也是希望將錯就錯,讓宮裡少個害她的人。

如今看來,郡主若是出事,皇後必定會將這筆賬算在蘇亦行的頭上,於她無益。索性順水推舟,遂了她的心願。

“郡主之事就交由你做主。”

蘇亦行頓時綻開了笑顏:“殿下英明!”

用完晚膳,蘇亦行便讓雲朵去宣了太子的旨意。

太子起身去處理政務。以往這個時候,蘇亦行便迫不及待自己回偏殿歇下了。可今日他走了幾步,一會頭,發現了身後的小尾巴。

淩鉉初有些驚訝:“你不回去就寢?”

“殿下不是讓我作畫麼,我想照著殿下的模樣描摹。”蘇亦行裝著膽子捏住了他的衣袖,“殿下公務忙,我不會打擾的,就在旁邊待著......”

太子麵上隻是淡淡道了一句:“好。”

蘇亦行高高興興回去準備著筆墨紙硯。人一走,太子便負手對司南道:“將我從前用過的書桌搬來。太子妃回來之前,必須安頓好!”

那桌椅是太子十來歲時候用的,都放庫房裡了。司南叫苦不迭,忙火急火燎出去找。氣喘籲籲搬來之後,太子掃了一眼:“這椅子太硬了。”

司南又趕忙找了墊子來鋪上。

太子琢磨了片刻,又道:“離我的書案太遠。”

司南又趕緊把那張桌子緊挨著太子的,太子坐下比劃了一下,一伸手就能碰到她,這位置剛剛好。

蘇亦行回來的時候,就發現司南氣喘籲籲,衣衫都汗濕了。她關切道:“司公公,你可是生了病?怎麼這般氣虛盜汗?”

“奴才...奴才無事,多謝娘娘掛懷。”

蘇亦行這才抱著一卷空白的畫坐到了太子身邊。

太子看折子的時候,蘇亦行便坐在一旁作畫。一筆一畫描摹著太子的行動坐臥,細致又認真。隻是太子批閱折子過於勤勉,時辰晚了,她有些支撐不住。。

於是覷著太子認真勾畫折子的空檔,一隻手撐著下巴偷偷睡了過去。

淩鉉初今日見她乖巧,心中正歡喜,忽然聽到一陣均勻的呼吸聲。他放下手中的折子,轉頭一瞧,隻見蘇亦行托著臉已經睡了過去。

她睡著的模樣太過可愛,淩鉉初忍不住伸出指頭戳了一下她的臉。

這麼一戳,她鼓起腮幫子,轉過頭來。他又戳了一下她另一邊的臉,蘇亦行又翻動了一下,想要將手埋在掌心。淩鉉初伸手兜住了她的臉,她便將臉枕在了他的掌心。

這臉蛋嫩得能掐出水來,一張臉剛夠巴掌的大小。他瞥見她壓住的宣紙,筆法略顯稚嫩,但頗有些靈氣。讓太子最欣慰的是,她沒將他畫成大尾巴狼。

他單手托著她,頓時起了作畫的心思,於是另一隻手執了毛筆在她臉上作畫。

片刻的功夫,蘇亦行的臉上多了一瓣紅色的梅花。太子用的墨是特殊的紅墨,塗在臉上很難洗去。蘇亦行並不知曉,一覺睡醒,太子正端詳著她。

她抬起頭來,赫然瞧見太子被枕得青紫的手。她連忙握住了他的手:“殿下,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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