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幾日,群臣陸續上折,但所有折子都被康熙留中不發,無人知曉結果。
十一月末,康熙以胤禩侍疾有功,複貝勒爵位。
這期間,胤禛一直在宮中侍疾,幾次試探著想要給胤祥求情,剛出口幾個字,就被康熙罵了回去。
同情胤祥之餘,齊布琛也沒忍住,詢問胤禛他上折子舉薦誰為太子。
胤禛摟著她:“你猜。”
齊布琛說出曆史上的答案:“二哥?”
“沒有獎勵。”胤禛摸摸她的頭,然後不知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她,“那你再猜,這次被推舉最多的是誰?”
胤禩,齊布琛在心裡說出曆史的答案。
胤禛冷笑道:“我猜是老八。”
齊布琛驟然睜圓眼睛。
胤禛失笑:“不信?”收斂起笑意,麵色微冷地念了三個名字,“阿靈阿,鄂倫岱,納蘭揆敘。”
“他們以為他們行事多謹慎,殊不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此時,他們那些小動作,恐怕都擺上皇阿瑪案桌了。”
齊布琛眼睛瞪得更大,你怎麼知道的?
胤禛今晚的讀臉技能點滿,捏捏她的臉頰,低聲道:“你不會以為,是爺將他們的串聯告給皇阿瑪的?”
難道不是嗎?齊布琛眼珠子圓溜溜地。
“爺才沒興趣去沾染那身泥。”胤禛嗬笑,“再說,有人早就急不可耐了,輪也輪不上爺。”
他嘲諷的語氣,近來都隻針對一個人,十四阿哥,胤禵。
所以,胤禵已經就開始背刺胤禩了?
齊布琛若有所思,又好奇道:“我記得早前你不是說,隆科多、阿靈阿、納蘭揆敘三人關係走得近麼,怎麼這回不見隆科多,反倒是鄂倫岱?”
胤禛眸色深深:“佟國維那隻老狐狸,隆科多可是他最看重的兒子,鄂倫岱?佟國綱早沒了。”
隆科多雖然早年因為李四兒之事受挫,但說到底那隻是後宅不寧,能力本事還是有的,在佟國維這親爹的幫助下,這些年也和阿靈阿一樣,逐漸重返朝堂,被康熙重用。
所以這是不太看好胤禩,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派個不太重要的去燒一燒灶?齊布琛隻能歎一聲,果然到哪兒都得拚爹。
胤禛近來頗有料事如神之姿,在他說完這話沒多久後,康熙就下諭旨,言太子之事關係甚大,爾等應儘心詳議、思慮萬全,八阿哥胤禩柔奸成性、未嘗更事,況其母家微賤不說、近來亦罹罪,不可慮之。
雖然沒直接公布群臣議儲的結果,但從這封諭旨單單隻點名胤禩,就不難看出議儲的結果是什麼。
雖然康熙隻差明說胤禩不可能當太子,但曾經的大阿哥黨、如今的八阿哥黨顯然不可能放棄,他們依舊奔走,外界胤禩的‘賢’名看起來沒有受到聖旨的半分影響。
胤禛秉持著冷眼旁觀的原則,一心侍疾,便是康熙偶爾召他問些似是而非的話,他都直接扯到胤礽身上,然後先說一通胤礽的好話,再順帶試探著給胤祥求情。
康熙倒是不罵他了,隻是對於胤祥之事依舊充耳不聞,仿佛不記得自己還有這麼個兒子。
在喧囂中,康熙四十七年落下帷幕。
四十八年正月,康熙慣例在初三奉皇太後住進暢春園,皇子和大臣們紛紛前往陪住。
胤禛亦不例外,齊布琛本想帶孩子留在府裡,胤禛卻道:“沒必要,你們在我身邊,還放心些。”於是一家同往。
但住進圓明園,其實也並不能常見胤禛,康熙身體仍然抱恙,他們這些兒子依舊得隨身侍疾。
不過消息傳遞倒是方便許多。
上元節前一日,康熙忽然召集群臣於暢春園,詰問去年議儲,是誰提議舉立胤禩?群臣惶恐不敢言,最後康熙點名讓張玉書回答,張玉書說出馬齊的名字,康熙當即斥責,並於第二日列馬齊罪狀,將其革職幽禁。
幾日後,似是越想越氣,康熙再次下旨,將群臣斥責一通,中間又罵胤禩乃縲絏罪人、其母乃係賤族,不知道群臣保舉他是何意。
有心人卻注意到,在大片斥責之下,竟有幾句是誇讚胤礽孝順侍疾,雖然是與三阿哥四阿哥等人一起出現,但這個名字能出現就已代表了許多。
於是有聰明人再次上奏,請複立太子。
這次康熙沒將人革職,反倒又下旨將胤礽誇了一通,並將廢太子時所有的罪狀都歸結於胤褆魘鎮。
這態度幾乎隻差直接表態,於是乎,不少大臣開始跟風上奏,請複立太子。
康熙扭捏幾回,終於釋放出明確信號,命大臣查典籍複立之禮。
春闈前,終於,太子被複立。
幾日後的殿試上,康熙出的考題是,君子體仁,不可謂不用心良苦。
而過去幾月勢如奔雷的八阿哥一黨,銷聲匿跡。
胤禩和巴雅更是借著月前安郡王側妃病故之事,閉門謝客。
胤祥,也在太子複立後的某一日,由胤禛從宮中接出來,送回他府上。
外間已有風平浪靜之姿,胤禛的神色卻並不見輕鬆。
齊布琛就有些奇怪,她知道太子還得被廢,但胤禛應該並不知道啊,怎麼比太子被廢時的神情還凝重呢。
這樣想著,她也直接問了。
胤禛隻說了四個字:“圍牆倒了。”
齊布琛思量了好一會兒,才大概想明白他的意思,應該是說,過去皇太子的身份端坐於皇宮之內,無人可以觸及,這次廢除又複立,看似什麼都沒變,但其實皇宮外麵的圍牆已經倒塌,往日不可觸及的身份,隻要有膽子跨過那片倒塌的圍牆,就能將坐在上麵的人拉下來,換自己坐上去。
這樣的誘惑,有誰能抵擋呢?而在群狼環伺之下,失去康熙信任、已經如履薄冰的胤礽又能在這個位置上堅持多久呢?
太子再次被廢,其實早已注定。
朝堂,注定不會因為太子複立就平靜下來,接下來的戰爭,隻會更加硝煙彌漫。
隻不過,大多數普通人是察覺不到的。
齊布琛不得不感歎,生於皇家的孩子似乎天然就有遠超他人的政治嗅覺,這背後的道理,她若是沒有那些曆史知識支撐,斷然不可能短時間內想明白,可胤禛卻在太子複立的第一時間就有所察覺。
而康熙,胤禛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不可能想不到,但他似乎對此不以為意,甚至想要推一把?
不怪齊布琛這麼想,實在是康熙的操作太騷。
剛複立太子,按說該是給時間讓太子恢複威信的時候,可他卻偏偏在這時候大封諸子。
胤祉、胤禛、胤祺晉位親王,胤祐、胤俄晉為郡王,胤禟、胤裪、胤禵封為貝子。
晉封也就算了,他還更進一步,將兒子們封入八旗,每人名下都分了不少佐領人口。
這可不比空頭爵位,這些都是實打實的權利,這些佐領底下的人口壯丁,都是八旗軍隊的重要兵丁來源。
這一分封,對太子的打擊,恐怕不必廢太子小。
太子為何與胤褆敵對,胤褆又為何敢肖想太子之位,這與胤褆早早被封入鑲藍旗不無關係,甚至他在軍中的影響一多半都來源於此。
有這麼個前車之鑒,在複立之初又麵對八個新的‘胤褆’,胤礽會如何想呢?
反正齊布琛是覺得,不怪胤礽與康熙離心離德,這擱哪個太子能忍?反正要是她的話,說不定早造反了。
心裡覺得康熙有病,麵上還得笑嘻嘻的謝恩,然後宴請客人慶祝胤禛晉升親王。
宴客當日,新分給胤禛的鑲白旗下屬幾乎家家都有人來,偌大的雍郡王府差點沒裝下。
齊布琛笑的臉都僵了,但就是這種情況下,她也注意到一個姓氏。
“給四福晉請安,臣婦年蘇氏,家公曾任湖廣巡撫,家夫時任內閣學士。”說話的女子看起來年齡不大,不過二十左右。
齊布琛神色微動,不著痕跡地問道:“不知夫家名諱?”
她這樣問也不算出格,年蘇氏知道今日人必然多,姓年的也不少,所以笑道:“家公名遐齡,家夫年氏羹堯,字亮工。”
居然是你!
齊布琛心中震動,麵上如常笑道:“原來是年大人,我聽王爺提起過,說年大人頗有才識。”
實際胤禛根本沒說過,不然齊布琛也不會今日才第一次聽到年貴妃相關。
“年夫人今兒是一個人來的?”齊布琛不動聲色地寒暄道。
“是的,臣婦大嫂身體有恙,不能前來道賀,還請王妃見諒。”年蘇氏毫無察覺,甚至因為齊布琛和她多說這兩句而高興,她是繼室,年輕,又無子嗣傍身,在年家沒什麼話語權,如果今日能得雍親王妃看重,那她在年家也能有些依仗。
齊布琛笑道:“無妨,年夫人不必在意。”見不到想見的人,她也沒了應付的興致,“我現下不得空兒,請年夫人先往席間就坐,日後有空,我請年夫人過府親近親近。”
這不過是客氣話,年蘇氏卻好似當了真,興高采烈地道:“好,王妃相請,臣婦必來。”
說罷高高興興地跟著下人前往席間。
蘭蕙趁機給她上茶,有些好奇地問道:“這年家有什麼特殊嗎?”福晉這半日就沒停過,一直在招待客人,都不過略說兩句就將人送走,沒像年蘇氏這樣還寒暄起來。
齊布琛端茶的手頓了一頓,笑道:“沒什麼特殊,不過瞧這位夫人嬌俏可愛罷了。”
年貴妃又如何,這一世,有我在,你注定與胤禛無緣。
作者有話要說:日萬,厚顏求一波作收,謝謝各位小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