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2 / 2)

前台來過來通知,習慣使然,叫的還是“馮總”。

馮斂臣向她點點頭,推門進去的時候,氣氛已經劍拔弩張。

九個董事悉數到場,黑壓壓一片正裝打扮。左四右五,嚴肅地分坐大會議室長桌兩旁。

這架勢險些讓他想起自己當初受到牽連,接受領導班子和專項調查組連環審問的情形。

該撕的口子都已經撕開,所有人都是肅穆沉鬱,如臨大敵,還有一些不明顯的麵麵相覷。

馮斂臣抬頭環顧全場,眼眸藏在泛著冷光的鏡片之後。

坐長桌第一位的就是譚皓陽,目光像淬毒的箭向他身上紮來。

他平時樂天的時候更多,要麼就是誌在必得,難得有這樣怨恨的眼神。

馮斂臣和他對視一瞬,忽然一哂,收回目光,恭恭敬敬地向在座所有董事欠了欠身。

黃大鈞麵色嚴肅:“小馮,彆的我就不說了,你也知道我們要問什麼,現在就是這個遺囑的問題需要有個說法,這關係到集團未來領導班子的架構,不是小事,你應該知道輕重。”

馮斂臣恭謹回答:“老譚董去世前一天,我確實聽見他說需要再想想。”

黃大均威嚴深重:“那時候到現在,已經過去多久,你為什麼沒有早說?”

馮斂臣露出緊張和歉意的表情:“……這點確實是疏忽了。說到底,我的法律素養不夠,當時雖然聽到了,但沒有意識到這句話對遺囑可能產生的影響,也沒有及時告訴趙律師。”

譚月仙替他說話:“也不完全怪斂臣,他當時是和我講了的,連我一時間都沒想到這點,何況是他?當時所有人都傷心,事情又多,兵荒馬亂的,不可能真的去仔細計較每一句話。”

黃大鈞麵沉如水,不置可否,心中不知在想什麼。

馮斂臣仍然垂著眼,在他身上,體現出一種下位者的溫馴的臣服。

忽然又有道目光落在身上。是譚仕章坐在下手,同樣麵色不善,陰翳地盯著他。

此情此景下,譚仕章同樣顯得不滿,說多強烈倒又不至於,其他董事偶爾朝他瞥去一眼,比起臉色更難看的譚皓陽,譚仕章忽然往後一靠,吐出口氣,更多像在皮笑肉不笑地看好戲。

黃大鈞還沒開口,譚仕章說:“您彆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譚皓陽冷聲:“是嗎,馮助難道沒提前跟你知會一聲?”

譚仕章反問:“馮助脾氣耿直,當初公布正式遺囑之前,他難道跟你通風報信過一個字?”

譚皓陽麵色一僵。

譚仕章

勸道:“好了,有點風度,再多說兩句,我以為你要上去把他和趙律師痛打一頓。賭氣是不解決任何問題的,我本來也以為今天就開個會呢,現在這樣,我說什麼了嗎?”

整個會議室裡也就兄弟倆敢這麼鑼對鑼鼓對鼓地對嗆,其他人鴉雀無聲。

譚月仙身為始作俑者,麵不改色,法令紋都是凶的,有說一不二的氣勢。

但是照她和譚仕章共同商定的意思,譚仕章並不會在明麵上表現出對她支持。

往近處說,如果譚皓陽意識到姑姑和堂哥是一夥的,不免會更小心防範。往遠處說,譚月仙如果上位,將來做什麼都可能被視為兩人勾結的緣故,名聲有礙,說不定還給自己挖坑。

謹慎起見,譚月仙本人傾向於維持各自為政的表象。

隻是以馮斂臣的立場,今天他站出來為譚月仙作證,無疑和趙律師都會打上她的標簽。

趙律師還好說,而馮斂臣與譚仕章還有一層直屬的上下級關係,又涉及到他的歸屬問題。

他知道的這些,當上司的譚仕章知不知情?譚仕章有沒有參與“造反”?

剛招攬來這麼個親信,他跟馮斂臣怎麼相處,一下又微妙起來,甚至少不了一點演技。

譚仕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再看任何人,掏出手機打發時間,表明他不怕磨下去。

譚月仙很冷靜,老神在在,仿佛扔了這顆炸彈的不是她。

關於董事長選舉投票,今天必然吵不出結果。唯一達成的一致是董事會的第一項議題擱置,待律師解決了遺囑的有效性問題,再重新擇期召開——同樣在預料之中,除了譚月仙自己陣營已經拉攏的兩個董事,不可能所有人在場立刻轉過彎來,總要回去先撥一下算盤。

至於譚皓陽那邊,即便能推翻遺囑,撤回股權變更,都還需要走一係列流程和手續。

但馮斂臣已經使命完成,跟趙律師前後腳出了會議室。

兩人相視,趙律師隻有苦笑,牽扯進高層鬥法,一旦上了船就沒那麼容易下了,如今也沒有彆的辦法可想,最後什麼都沒多說,一個說“我先下去了”,一個說“你去忙你的。”

馮斂臣去秘書辦待了一會兒,跟佟雨曼她們順道對接了最近的工作。

散會之後,全部董事離開,他才在董事長辦公室門口看到譚皓陽。

轉過轉角,便望見譚皓陽站在走廊儘頭,正靠在董事辦對麵牆上,微微弓著背,也沒管禁不禁煙,正用打火機點火。那間代表權力的辦公室似乎成了火焰山,往裡邁一步就要燙腳。

旁邊一盆人高的發財樹,最近阿姨像沒怎麼照顧好,蔫頭耷腦的。

馮斂臣手裡還抱著材料,腳下一頓,還是走過去,提醒他去天台抽。

譚皓陽抬眼看他:“好啊,斂臣,你今天挺得意,終於扳回一局。”

馮斂臣扭頭,往辦公室門裡看看:“那你這是怎麼,還不好意思進去了?”

譚皓陽撣了撣煙灰,仰著頭睨他:“我在反思。弄半天,原來是我自己比較蠢。”

馮斂臣上下打量他:“也算不上。你腦子有靈光的地方,隻是太喜歡自己給自己樹敵。我還記得老譚董就在這裡麵讓我帶你——我曾經是真心實意的,你卻莫名和我較勁,何必?”

譚皓陽諷刺地說:“你一邊跟我搞在一起,一邊都還瞞著他遺言的事,現在更不得了,原來你甚至寧可告訴姑姑,都不肯告訴我一句,就是這樣的真心實意?”

馮斂臣聞言,用看小學生的眼神看他。

譚皓陽不耐煩:“怎麼了?”

馮斂臣極淡地笑了一下:“沒什麼。反正你從來也不愛聽我好為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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