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璐很確定,傅時羿這是在挑釁。
她想:很好,男人,你激發了我的鬥誌。
後來的幾天她也不哭了,除了上班以外的空餘時間都在和律師聊。
離婚不光協議離婚這一種方式,但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想和傅時羿對簿公堂的。
她可以想象,到時候兩家老人都過去,場麵會有多難看。
簡璐糾結到周天,張維婉忽然打來電話。
電話裡張維婉提起,傅時羿叫他們晚上一起吃飯。
簡璐十分震驚,但很快她就想到傅時羿這是在乾什麼——他大概是想用父母施壓給她。
她根本不吃這套,但現在還沒離婚,她不想打草驚蛇,要是讓父母知道這事兒隻會變得複雜難辦,她裝起糊塗:“我最近上班,都把這事兒給忘了……”
張維婉問起她工作的事兒,母女倆聊了一陣,張維婉最後問:“你和時羿之間最近還好嗎?”
親媽洞察力一絕,簡璐不敢有絲毫鬆懈,立刻竭力讓語氣輕鬆:“挺好的。”
張維婉心有疑慮,最後道:“那行,晚上咱們見麵再聊。”
掛斷電話簡璐立刻打給傅時羿。
那男人好像是故意,彩鈴響好半天才接,接了也不說話。
最後還是簡璐先沉不住氣:“你想乾什麼?”
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傳過來:“我乾什麼了?”
簡璐按捺著火氣,“你要請我爸媽吃飯?”
“我請我嶽父嶽母吃飯,有問題?”他非常不要臉地說:“我爸媽也說有段時間沒和他們見麵了,今天就一起吃個飯。”
簡璐咬咬牙,“你真不要臉。”
“過獎,”傅時羿語氣不疾不徐的,“你要是不方便可以不來。”
不去是不可能的,簡璐覺得自己要是不去,不知道傅時羿會在老人麵前說出什麼話來,她得掌握主動權。
她直接問:“飯店定的哪家?”
“我一會兒開車去接你爸媽,你先回家,跟我一起過去。”
她在腦中盤算過路線,傅時羿從家裡開車去她父母家,稍微繞一下就能來葉長安這裡接她,她說:“那你開車過來順道捎我一下。”
傅時羿非常堅決地拒絕:“不捎。”
簡璐氣惱:“那
你告訴我哪家飯店。”
“不,你想去就先回來。”
簡璐氣得掛了電話,她覺得這男人賤死了。
她在心底念了好幾遍大丈夫能屈能伸,最後還是打車回去,但沒上樓,她想儘量減少和傅時羿單獨相處的時間。
不過有些還是避不過,去她家的路上,傅時羿開車,她在上車時候特意坐到了後座,然而依舊覺得不自在。
路途過半,傅時羿忽然開口:“你鬨夠沒有。”
簡璐著實驚了下,半晌不可置信地笑,“你覺得我這是在鬨?”
“不然呢?”
簡璐心底火氣又往上竄,她努力保持平靜,“我沒有鬨,離婚也不是玩笑話,離婚協議我還能重新打印簽字,如果你還是不配合,大不了就走起訴離婚這條路。”
車裡安靜了幾分鐘。
傅時羿心在往下沉,許久後開口,嗓音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緊繃,“你給我個離婚的理由。”
要理由簡璐可以數出很多條,但她現在真是一點也不想和這個人說話,乾脆給他最難以反駁的一條:“我這幾年都不想生孩子。”
傅時羿默了默,最後說:“好,那就不要。”
簡璐愣了愣。
這人還有沒有點原則?之前為孩子的事兒折騰她,現在說不要就又不要了。
她手指無意識蜷了下,“你爸媽那麼想要孩子,我不想因為我讓他們失望。”
傅時羿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收緊。
他想,果然。
“全都是為了報答我爸是嗎?”這問題他問得有些艱澀,也沒想著聽到什麼好話,他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簡璐,說真的,在你眼裡,我爸我媽的感受比我都重要吧。”
他想問,那我呢?
但他沒問出來,車子已經到了目的地,張維婉和簡忠明就在前麵等,他在減速時想,以後他也不會問這種蠢問題。
好像乞憐一樣,太惡心了。
兩家人這頓飯氣氛還算湊合,簡璐和傅時羿兩人心照不宣地飆著演技,就連本來心存疑慮的張維婉都沒看出什麼端倪。
飯後張維婉和簡忠明無論如何不讓傅時羿再送,要他去送行動不便的傅勇和周靜。
於是傅時羿和簡璐就一起送傅勇還有周靜。
簡璐一路提心吊膽,就怕周靜或者
傅勇再問起要孩子的事,好在今天兩位老人都沒為難她。
將兩位老人送回家後下樓,簡璐對傅時羿說:“我自己打車回長安那裡。”
傅時羿沒說話,隻是頓步站在原地,他的背影看起來有幾分消沉。
良久他轉身看她。
夏天到尾聲,夜晚的風微涼,小區裡行人不多,路燈光線昏黃,他長久而安靜地注視著她。
現在的簡璐確實跟之前不太一樣,哪怕她安靜下來,她渾身的氣息都和從前不同,尤其在他們獨處時,她有棱有角,哪裡還是從前那個沒脾氣沒個性的簡璐。
她想離婚,想離開他,確實不需要什麼理由——畢竟就連當初答應結婚都是因為他父親給她的恩情。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掙紮,有些可笑,像個小醜。
簡璐被他盯得不自在,試圖繞過他離開,擦肩而過時忽然被男人抓住手。
她步子一頓,側過臉看他。
他嘴唇動了動,隔幾秒才道:“我送你。”
簡璐一臉猶疑,男人似乎很疲憊,聲音也有些啞,“我不會把你怎麼樣,上車吧。”
她猶豫片刻,最後還是上了他的車。
後來的路上沒有人說話,簡璐後知後覺想起之前去接她父母時,他們兩人被打斷的對話。
在最後,他問她一切是否都是為了傅勇。
車子靠近葉長安所住的小區,速度減慢,最後停在路邊的臨時停靠點,簡璐在後座,手去摸車門,才剛推開,她聽見前座車門響。
傅時羿也下了車,她下了車抬眼就看到他。
他毫無預兆地靠近,忽然抱住她。
也僅僅如此,沒有其他動作。
她下巴抵在男人肩頭,心口一緊,眼眶酸澀,咬唇問出思考了半天的問題,“你為什麼不願意離婚?”
路邊還有三三兩兩的行人來來回回,他們靜止在這裡,她察覺,她心裡還是有期待的。
她其實很怕自己會奮不顧身,對方給一點點希望就撲上去,這種悲劇她曾經在葉長安身上已經見過了,可她又如此明晰地感覺到,她是想要看到希望的。
但傅時羿沒給,他在沉默之後放開她,“我結婚就沒想過離婚,三年前的事,我說負責也不隻是說婚姻,負責是要用一輩子的。”
她心底慢慢涼了。
他又添了一句:“如果你需要空間我們可以暫時分開一段時間,但是離婚的事你提得太草率,我建議你再想想。”
除了以退為進他暫時也想不出什麼彆的辦法,這會兒他心底煩亂,一個人一頭熱久了,也會覺得累。
簡璐還是走了,頭也不回,算是在他意料之中,卻又令他難以避免地更沮喪。
簡璐根本沒再想,她覺得自己還想個屁。
有一瞬她居然天真地期待傅時羿能說出一些類似於舍不得她之類的話,但一夜之後她非常冷靜地想,就算他說了那也是胡扯。
他但凡看得上她這個人,這些年來就不能這樣糟踐她。
周二的上午她約好律師,去和策劃部主管請了個事假。
主管正看文件,隨意地問簡璐一句:“什麼事啊?”
“也不是什麼大事,”她說:“我去離個婚。”
主管:“……”
簡璐帶著律師一路殺進華宇總裁辦公室時,傅時羿還在開會。
兩個人在傅時羿辦公室等了約莫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裡簡璐把可能出現的一切情況都在腦中盤算過了。
她打定主意,這件事不能再拖,今天就要離。
傅時羿渾然不知,會議結束回到辦公室,看到殺氣騰騰的簡璐。
“這是新的離婚協議,”簡璐將手中重新打印簽字的離婚協議放他辦公桌上,又給他介紹:“這位是我的律師,他說起訴之前有個例行的庭外調解,你要是不簽字,今天咱們就把這個調解流程走了,明天我開始準備上訴材料。”
傅時羿愣了足足幾秒。
很明顯,這次簡璐是有備而來。
她真是鐵了心要離婚。
他將手裡文件往辦公桌上扔,動作沒了輕重,發出重重一聲響。
房間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那個本來正要和傅時羿打招呼的女律師就沒出聲。
“以什麼理由起訴?”傅時羿側過臉盯著那個律師。
律師久經沙場,還算鎮靜,“感情破裂。”
“感情?”他冷笑了聲,“有那東西麼,還破裂?”
簡璐心口被戳了下,手攥得很緊,“既然如此更應該離婚。”
傅時羿二話不說,忽然動手扯掉領帶,然後開始解襯衣扣子。
簡璐和律師都震驚了。
眼看他已經解到第四顆,簡璐聲音不受控變大:“神經病,你要乾嘛?!”
“脫衣服,”他臉上沒一點表情,還盯著律師,“我妻子家暴,你要幫這種人起訴我?她離了要是再找,下一任可能沒我耐打,你就是她家暴的幫凶。”
律師睜大眼,縱然打過很多離婚官司,看過各種夫妻撕逼,也沒見過這種情況。
簡璐立刻就意識到他是想乾嘛,幾乎撲了過去,手去攔他的手。
傅時羿動作微頓,垂眼看著簡璐,似乎是思考了兩秒,最後直接將襯衣往下一扯,沒繼續脫,話還是對律師說的,“算了,這樣你也能看到一點。”
襯衣衣領被拉下去,男人脖子上那個傷痕赫然刺入眼。
簡璐都愣了,那一夜混亂,她也沒想到自己能咬成這樣。
傷口結了痂,顏色很深,有些觸目驚心,這怕是要留疤的。
律師的臉色非常複雜,看向簡璐。
簡璐想過各種可能卻沒想到這賤男人能搞這一出,腦子一團混亂,扭頭對律師說:“不好意思,你先出去在門口等一下行嗎?我和他單獨溝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