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監軍建在隊上(4)(1 / 2)

北唐 蠶室廢人 6238 字 2個月前

高允權從未丟過這麼大的人。(wwW.xiaoshubao.net?無彈窗廣告)自從他接任延州高家族長的位子以來,十幾年來無論甚麼樣的風風雨雨,都不曾讓他放棄自己的矜持和驕傲。

在這個戰亂頻仍的年代裡,無論是誰主政延州,都必須對他這個延安郡望客客氣氣以禮相待。

當年周密做彰武軍節度使的時候,曾經打過自己家的主意,那時候周密背後有後晉皇帝石重貴的支持,可謂樹大根深。

然而即使麵臨那麼強大的敵人,自己也從未懼怕過,聯絡氏族,煽動軍將,用大把的銀錢漸漸挖空周密的牆角。

延州的水有多深,隻有世居延州的人才知道,像周密這種直線條的軍中武將,根本不懂什麼是政治,根本不懂什麼是博弈。

結果周密被嘩變的士兵趕下了台,率領著幾個親信兵將固守東城,等待著後晉朝廷的援兵。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高允權又果斷地向延州文官的領李彬拋出了可觀的談判條件,獲得了李彬在關鍵時刻的中立和觀望,終於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將事情拖到了契丹南下,後晉石重貴政權垮台。

之後河東劉知遠入主中原,高允權第一時間上表祝賀,沒了後台也沒了軍隊的周密隻能在一個漆黑的夜晚灰溜溜逃離了延州,從此,高家成了延州這片土地上名正言順的統治。

在整個鬥爭過程當中,高允權處置事情的老練沉穩,折衝樽俎之間的揮灑自如,向來是為延州貴族們所稱道的事情。

然而這份算無遺策的權謀和這份安之若素的泰然風度如今卻都被一樁不可思議的意外打得粉碎。

高允權怎麼也無法想象,一個僅有五十名士兵的小隊是怎樣在一夜之間將一座有近千名士兵守衛的城池控製在手中的。

那一夜殺紅了眼的丙隊士兵渾身是血地衝進了他的臥室,手中的木槍和長刀在燈光下閃耀著刺目的光芒,作為一個久經風雨的老人,高允權第一次感到了難以遏製的恐懼。

那種恐懼一點都不複雜,那是來源於對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本能的生理反應。

那時候,高允權始終拚命控製著自己身體中下部突然之間湧上來的那股強烈的尿意,他堅強地忍耐著,就算丟掉性命,他也不能在這群野蠻的粗人麵前丟掉自己一方諸侯的尊嚴和臉麵。

高家的祖宗保佑,他沒有當場丟臉。

那群士兵也沒有真正傷害他――拎著他的脖領子將穿著睡衣的他架出溫暖的臥室到冰天雪地裡轉悠一圈不算。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那個被兒子輕蔑地稱呼為“姓李的潑皮”

的年輕隊官,他沒有料到自己和這個從九品武官的第一次見麵竟然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

當時渾身已經快凍僵了的他甚至都沒有顧得上打量一番這個人長得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時候當他緩過來以後,模模糊糊似乎隻記得這個人身材好像並不高大,至於其他的,他一概不記得了。

(wwW.xiaoshubao.net?無彈窗廣告)??再次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已經是廣順元年臘月二十二日的中午了,明天便是小年,一向對日子過得模糊的高允權這一次卻頭腦格外清醒。

他本能地感覺到了這個年輕隊官似乎並不想傷害自己,他意識到這個人總有一天會來找他談判的,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和這個人再次達成妥協。

當然,那並不等於他會忘記這一次的侮辱和痛苦,總有一天,當他一切都準備得當,他會要這些野蠻而不通情理的家夥們付出血的代價……??他在等,耐心地等,他知道他這個階下囚起碼還有一個節度使的身份和侍中檢校太師兩個頭銜作為談判的資本和砝碼,因此他一直在等,咬著牙等,作為一個老人,他知道忍耐是戰勝對手的最佳武器。

這一等,便等了整整四天。

高允權承認,他快等瘋了,這四天當中,他不止一次的拍案大罵負責看押他的士兵,也曾以絕食相抗爭。

但是結果收效甚微,從那兩名士兵的眼睛裡,他看到的是厭惡和憎恨,從他們冷冰冰的話語和生硬的動作中他知道了,這些人根本不懂自己身份的意義,如果沒有人約束,他們會毫不猶豫地一刀了解自己的性命。

高允權並非一個沒有耐心的人,他之所以盼望著那個造反的軍官儘早和自己進行談判,是因為他實在很擔心自己的兒子。

他知道,高紹基沒有節度使身份和侍中頭銜的保護,他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是那個軍官不共戴天的仇人,那個軍官如果想要殺掉高紹基,不會有任何的猶豫和顧慮。

他不知道,這四天,李文革實在是忙得厲害……??這四天從九品陪戎副尉李文革做的實際上是彰武軍節度使和延州刺史的事情。

從延州府庫中繳獲的除了大量可觀的財富之外,還有囤積下來的糧食和絹匹,以及大批精良的裝備和武器。

經過清理,從節度使武庫和延州武庫共搜索出明光鎧三副,山文鎧四副,步兵甲四百三十二副,騎兵甲八十八副,上等木槍三百二十一杆,漆槍一百零五杆,厚背長刀六十二柄,長弓五十六副,角弓十七副,伏遠弩四具,擘張弩八具,角弓弩十四具,木車弩兩具,大木車弩一具。

同時被搜出的還有大約七十捆各種箭矢。

這些寶貝都被李文革派人嚴密保護著送回了丙隊在臥虎山上的軍寨之中,這些利器對於裝備簡陋隻能拿著木棍子胡戳亂捅的丙隊士兵來講是無價之寶。

李文革不能想象,如果事變當天這些精良的製式裝備都在城中士兵的手中,自己手下這五十個人便是再驍勇無敵究竟能撐得了多久。

高允權將這些寶貝藏在庫房中慢慢生鏽,卻不願意把它們拿出來裝備那些保衛延州的士兵,這令李文革百思不得其解。

李文革一麵將這些裝備成批運回山上,一麵將倉廩中的存糧一部分運回山上儲存,一部分拿出來在東西兩城進行放糧賑濟。

十幾天前的大雪,壓垮了延州內外的許多房屋瓦舍,大批原住民無家可歸,這些人每天在街麵上遊蕩,等待著被活活凍餓而死的淒慘命運。

李文革在秦固的配合下在兩座城內外設立了十個粥棚,用從倉廩中搞出的糧食賑濟災民。

當然,李文革沒有做好事不留名的高風亮節,被施舍的災民們一律被告之,這是現在暫時處理延州事務的陪戎副尉李文革大人的善政,高節度因為反對賑濟災民,不肯開倉放糧,已經被李隊官囚禁起來了。

這個消息隨著難民的四處流散迅速向周圍的村鎮縣鄉擴散,李老爺萬家生佛的名聲和高節度小氣吝嗇地嘴臉便這麼在延州最基層的老百姓中間流傳開了……??李文革做的另外一個重要決定便是將彰武軍全軍的官兵集合在一起,統一給大家加了半年的糧餉,那些拿著沒用扔了可惜的絹帛便被當作一項特殊福利下全軍,當天整個延州東西兩城的所有軍營之中都喜氣洋洋如同提前過年般熱鬨,那些高級軍官們一個個麵色陰沉地看著自己那些沒心沒肺的手下士兵來回奔走的笑容,聽著那一聲聲自內心的“托李隊頭的福”

,心中更加不是個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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