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攻守之道(1)(1 / 2)

北唐 蠶室廢人 5835 字 2個月前

“折掘家”就是折家,這個黨項一族的分支彆係如今是整個黨項八大部落最頭痛的敵人,在未來的歲月裡也將成為黨項一族乃至整個白上國最頑強也最可怕的死敵。

當然那是李繼遷、李元昊這些西夏帝國的奠基人和締造以及後世拓跋家子孫們焦慮的事情了,而目前最令西夏的列祖列宗們擔憂的,不是世襲大宋朝府州知州的河東折氏,而是目前突然出現在夏州正麵和綏州正麵的折家軍隊。

大周廣順二年三月初五,統萬城裡召開了一次絕密的最高層軍事會議,召集這一會議的是黨項八大部落聯席會議公推的大酋長,大周朝廷剛剛敕封的隴西郡王、中書令,以定難軍節度使實領銀夏宥綏四州軍政事的拓跋家家主拓跋彝殷,參與會議的則有權知綏州拓跋彝林,宥州防禦使兼知本州事拓跋彝玉,銀州防禦使拓兼知本州事跋光儼,夏州衙內都指揮使拓跋光睿,還有身染重病不能到職理事的綏州刺史拓跋光琇,定難軍管內都知蕃落使拓跋光遠,以及定難軍節度判官褚微言。

除了這些拓跋家彝字輩和光字輩的精英人物之外,還有一位胡須花白身材健碩滿麵紅光的老在座與會,這位老人便是拓跋仁祿,拓跋家最後一位碩果僅存的“仁”

字輩元老,也是當年曾經在青嶺門一夫當關阻擋了安從進五萬大軍足足一個半月的功臣勇將,號稱曾經生啖人肉,族中綽號“阿羅王”

黨項人的家族會議不像漢人議事般諸多寒暄囉嗦,拓跋彝殷當即便將延州方麵的最新軍情向這些家族精英進行了通報,而負責詳細闡述這些情報的則是漢人文官褚微言。

“……折家的人馬大約是去年臘月二十三日抵達延州州城的,營寨紮在南門外,沒有進城,探子曾經試圖接近其營地,卻未能成功,該營寨防衛遠比彰武軍要嚴密,可以斷定是折家的軍隊無疑。據在延州節度潛伏的線人稟報,率軍的似乎並不是折從阮本人,而是他的一個兒子,具體的究竟是折德源還是折德沁,目前還不得而知……”

“……折家此次出兵的兵力,似乎在數百人到一千人之間,大多為步兵,馬匹不多,因其行軍期間恰逢大雪,探子沒能抵近觀察,故此確切數目不詳,隻能根據其營盤規模大致估算,從把守營盤的哨兵手中兵器身上甲胄來看,裝具頗為精良,其程度優於府州守軍。”

“……大約元正前後,彰武軍節度使高允權布了任命其前營指揮李某為蘆子關巡檢使的文告,這個李某乃是延州年前兵變的主謀,曾經一度占據州城並開倉放糧,據稱延州百姓對此人頗為稱頌,其駐軍之地不在延州城內,而在城外的豐林山上,具體兵力數目不詳,戰力不祥,裝具不祥……”

“……據斥候報告,蘆子關魏平關兩處敵軍均打著折家旗號,裝具均較精良,都在晝夜不停修繕城關整頓防務,蘆子關敵軍中操延州口音居多,而魏平關敵軍操府州口音居多……”

褚微言一條一條詳細敘述著得來的軍情探報,而周圍的拓跋家將領則一個個神情凝重地仔細聆聽,唯恐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等他說完,向來有拓跋家年輕一輩第一勇士之稱的拓跋光遠當即言道:“折家分兵兩處守關,當兵南下試探一番虛實……”

拓跋光睿當即反對道:“不妥,而今春季,正值牛馬交配生產季節,可抽調兵力不多,若大兵,則馬匹損失必多;折家不是高家,兵少無用,反易為其所趁。”

褚微言向兩位拓跋家少主躬了躬身,道:“兵之季當在八月,隻是家主已經協約北漢主,今秋越過沙漠共擊府州,事成之後北漢主將以府州之地隸家主治下。故而今歲已然不能出延州,如今家主擔憂的是大軍北上府州之時,折從阮率軍出蘆子關叩青嶺門,屆時我軍南北不能呼應,將釀成大禍。家主召集各位將軍前來,便是想商議是否要取消今秋的府州會獵之行。”

身材矮胖的拓跋彝玉當即站起揮手道:“這還用商議麼?府州之戰勢在必行,為了積蓄力量打這一仗,去年我們不顧族中牲畜疫病,硬是南下攻略了延州五個縣的鄉鎮村落,動了上千兵馬和百餘名鷂子對北部的山區和沙漠進行了掃蕩和偵查,平滅了五個不肯臣服滋擾作亂的偏遠部落,甚至還花費了巨大人力砍伐樹木打造渡過黃河所需戰船,好不容易才在部族會議上說服了七家家主和長老們同意用兵,大哥為了聯絡北漢壓製楊家不敢支援府州還不惜得罪強大的大周,如今萬事皆已有了個眉目,僅僅是幾個折家兵出現在蘆子關和魏平關,便嚇得我們中止計劃背棄盟約,不說旁的,七家家主和部族會議會如何看我們拓跋家?”

他是彝字輩的重臣,作為宥州防禦使,又是出兵府州的第一線指揮,他一說話,幾個光子輩的晚輩想要言的便頓時緘口,將目光投向了坐在中央位置的拓跋彝殷。

拓跋彝殷卻沒說話,眉頭緊鎖著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半晌,他將目光轉向了蓋著獸皮躺坐在椅子上的綏州刺史拓跋光琇:“光琇,說說你的想法。”

這個身材瘦弱滿臉病容的拓跋家最年長的“光”

字輩成員兩隻眼睛清澈透明,他身上沒有遊牧族群那種粗狂豪野的腥膻之氣,反倒有一種穩重自持的讀書人氣質。

見族長垂詢,他略抬了抬身子,緩慢而堅定地說道:“漢人常說一句話,黃河九曲,獨富一套,說的便是大漠北麵的河套。我們要打府州,不是單純為了拔掉折掘家這顆釘子,而是為了打通和那片肥沃的土地及廣闊的草場之間的通道。那裡縱橫千裡方圓,均是一馬平川,物產豐富足以養育人口牲畜,地勢平坦適合我族騎兵往來馳騁。那片地方在漢人中素有‘塞上江南’之稱。隻要奪取了那裡,不用三十年時間,我們便能培育出十萬控弦之士,到時候下關中也好,出河東也罷,廣闊天地,將任我族馳騁縱橫。我們拓跋家割據銀夏,已經將近五代,祖宗留下的基業雖然厚實,卻多是窮山僻壤,不足以富族群,不足以養兵民。甚麼時侯中原的皇帝騰出手來了,便還要拿我們開刀……長興四年的難關我們能渡過來,不是憑運氣,也不是憑力量,而是因為當時的洛陽朝廷還沒有占據全局之勢,中原的漢人在內鬥,這正是我族奮起積蓄力量的天賜良機,若是能夠據有河套,日後我們便有了一塊足以自足的穩固後方……不要說割據,若乾年後,便是效法當年入主中原都未必是一件難事……”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然則折家進駐延州,亦不得不防。折從阮是數十年沙場搏殺出來的宿將,小覷不得。他之所以率兵入關,其實並不是因為中原皇帝的命令,而是看透了我們對府州方麵的覬覦之意。他知道,沒有汴梁大周方麵的支持,僅憑折掘家自己是當不住河東軍和定難軍兩麵夾擊的。因此他才冒險抽調府州的一部兵力出延州,為的便是牽製我軍的北上大計……”

“……此計雖險,卻十分有效,一旦我族主力北上,折家兵出蘆子關,叩青嶺門,甚至殺到統萬城下都不是沒有可能。我們都和折掘家交過手,他們的兵是強兵,這是公允之論。不過若是他真個敢攻城,勝負卻仍屬未知。夏州城堅固無比,若無內應獻城,便是以當年的大唐百戰之師,要攻克也頗不易。即便我族守軍不敵折家,堅守上半年卻也還是能做到的,折掘家畢竟是客軍作戰,諸事不似在府州那般便當。而我軍主力一旦攻克了府州,則折掘家根基便被挖斷,折從阮縱然再厲害,也是無根之萍,不足為懼了……”

說到這裡,他皺了皺眉頭:“……此刻我憂心的,卻並不是折家,而是延州軍中那個突然冒出來的李某……”

麵對眾人詫異的目光,拓跋光琇扭轉頭看著褚微言緩緩問道:“春秋先生,這個李某的名諱,知道麼?”

褚微言搖了搖頭。

拓跋光琇道:“諸位請細想,彰武軍和我們做了多年鄰居,其軍中有多少兵,兵手裡拿的都是甚麼武器,有多少個軍官,都叫甚麼名字,我們早就摸得清清楚楚的了。但是對這個李某,我們卻一無所知,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這個人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呢?此事太過蹊蹺,一個籍籍無名的軍官,先是鬨了一場兵變,甚至一度占據了州城,高允權雖然複辟,最終卻也沒能奈其如何,反倒還委其做了蘆子關巡檢使,這件事情,大家難道不覺得蹊蹺麼?”

“彰武軍的一個小卒而已,何足多慮!”

拓跋光遠不以為然地道。

“一個小卒?”

拓跋光琇皺了皺眉,“此人是第一個敢將營寨設在延州城外的彰武軍軍官,一般彰武軍的小卒哪個敢如此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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