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頭,拓跋彝林心情複雜地看著城外那綿延逶迤的緩地自十餘條船隻搭起的浮橋之上渡過奢延水上那條淺窄的小支流,嘴唇緊繃默然不語。(?小書包小說網網)隊伍中那些明顯身上烙著烙鐵印記的奴隸,那咩咩叫成一片的羊群,那一頭頭慢條斯理邁著步子的肉牛,還有那些懶懶散散三三兩兩走在這支隊伍兩側的敵軍士兵,這一切都在向他宣示,敵軍是多麼的囂張不可一世,他們的軍隊幾乎不認為自己有任何遭遇敵軍襲擊的可能。
營伍散亂,縱列而半渡,這正是攻擊的絕佳時機。黨項將軍們不太會讀兵法,不過這種情況隻要稍稍帶過幾天兵的人就會知道是難得的好時機,衝出去隻需要一個衝鋒便能將敵人的行軍縱隊攔腰斬為兩截,使其尾不能相顧,領軍將領的命令不得下達,士兵們軍心慌亂各自為戰,基本上這種情況下襲擊方有著七成以上的勝算。
“丁盧,出戰吧,這些奴隸和牛羊,都是這些漢人從銀州掠來的,若是家主自府州回來追究,光儼素齎那邊固然會領罪,我們坐擁堅城不出,眼看著敵軍大隊從我們眼前撤回延州,隻怕也無法交待啊……”拓跋彝林身邊的牙將拓跋光啟躍躍欲試地道。
拓跋彝林緩緩搖著頭道:“你看那些走在兩側的士兵……你看他們扛槍的姿勢和走路的節奏!那種懶洋洋滿不在乎的態度,正是這批人身經百戰地明證。看來敵軍當中的副兵和老弱全都走水路逃去了。他們連誘敵都拿不出真正的弱兵來……我們隻有一百三十帳兵,就算全都拿出來,出去了也不過是找死罷了,就算一個打一個,我們的勇士也未必能夠從對麵的敵人身上占到便宜,更何況――”
他伸手指著南岸的一片高地道:“……那邊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動靜,你們覺得正常麼?”
拓跋光啟不解地道:“沒有動靜,不是更加踏實了麼。隻管衝出去殺他個痛快。就算有伏兵。無甚可怕處……”
拓跋彝林搖了搖頭:“房當家的十來帳牧民在那邊聚居,從早上到現在,他們沒有任何動靜,這正常麼?我倒也並不怕敵軍埋伏,隻是卻必須防著敵軍偷襲城門。因此你們出城我便會關門起吊橋,這是沒商量的事情,出城地兵是必死之兵。好端端地,我為何要送勇士們平白無故去送死?”
他歎了口氣,苦笑道:“這次折家來了幾千兵,又挾銀州一戰地戰勝之威,聲勢浩大,沿途的野利、費聽、房當三個部族,竟然都不敢接戰乖乖放行,實在是始料不及。船隻都被折家弄走了。前幾日又連著下了三四天雨。家主此刻隻怕還在秋汛的無定河北岸打轉轉呢。”
拓跋光啟動了動嘴唇,低聲道:“那倒也不能怪他們……三個部落能打仗的都跟著家主去了府州,留在家裡的都是不能打仗的兵。每個部落總人丁數也隻有四五千,折家真要是來了幾千人,屠了這三個部落也不過是多花費些時間罷了!”
拓跋彝林默然不語……
九月初十,折家軍大隊和延安團主力護送著牛羊等戰利品和大批漢人奴隸俘虜沿陸路進入魏平關,與早已先期沿無定河順流而下進入黃河最後在延水縣碼頭上岸的李文革率領地部分廂兵部隊會合,至此這一次關北行營秋季攻勢圓滿結束,雖然並不曾真正與黨項軍隊正麵決戰,斬也並不多,卻一度攻破銀州,繳獲了李彝殷留在銀州正準備轉運前方的大批物資。這些物資當中,糧食牛羊等全數被關北軍帶回了延州,二十萬擔草料帶不走,折家撤退之前將這些稻草統統搬運出來堆滿了銀州的大街小巷,並沿著城牆鋪開,澆上桐油之後點火,整個銀州城頓時火光衝天。
大火整整燒了三天三夜,燒光了城中一切可以燒的東西,兩千多銀州居民無家可歸流離失所。當九月初六日從府州前線餓著肚子艱難返回的李彝殷的先頭部隊終於想方設法渡過無定河之後,他們看到的是一個燒得一片焦黑到處是殘垣斷壁的銀州。
這座城市基本上已經可以算消失了,要重建這樣一座不算多麼高大繁茂地城市並不太難,前提是得先讓部落地人民們吃飽肚子。
李彝殷儘管怒火萬丈恨不得將折從阮和李文革碎屍萬段,卻暫時隻能壓下追擊的念頭,沒有大批的船隻,上萬人馬隻好緩緩沿著秋汛下地無定河逆流而上,去找尋上遊水比較淺水流不甚湍急的地方渡河。一直到了九月十五,定難軍大部都還在無定河之北,不過他們已經走到統萬城的北部了,城裡麵的守軍征集木材,搭建起一座臨時的浮橋,這才算在幾天之內將自己的主力部隊接過了無定河。
而那時候,關北軍早就已
延州的根據地了。
九月十四,折從阮李文革率關北軍抵達膚施城外,延州觀察使李彬率領著延州的一大票大大小小官員豪紳出城相迎。
一番寒暄之後,李彬便告訴了李文革和折從阮一件大事――高允權死了。
折從阮當即表示,此番出征,延州防禦使李文革果敢武勇,率部攻克銀州城垣,武功厥偉,他願意向朝廷表奏升任李文革為關中北麵行營副都部署,仍兼馬步軍都虞侯;同時,折從阮表示,八路軍英勇能戰,延州安危關中緩急全要倚仗這支新部隊,因此願意再次上表正式請設軍鎮,並再次奏請朝廷任命李文革為八路軍節度使。
對此李文革自然是千恩萬謝,接風宴後,回到自己辦公場所的李文革顧不得仆仆風塵,直接邁步就進了後院。便如同久違地情郎去約會情人般急切。
後院整整一間正房兩間廂房。都已經被李文革劃為了禁區,設在這裡的是中國曆史上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數學專科學校。
雖然學生不多,隻有五十名,但是李文革卻對這五十棵幼苗報以了極高的期望,未來的化學家、物理學家可能將出自於這些受過基礎的現代數學教育的人當中。李文革的夢想是,未來世界地牛頓、愛因斯坦、門捷列夫以及諾貝爾,最好都出自自己門下。
對於這個無恥地夢想,李文革自己並不臉紅。他早就給自己封了個豐林山書院名譽祭酒地頭銜。
葉其雨一見他便將十幾個正在上課的學生扔下了。跳到門口道:“可算回來了……上你說的那個拉子變換。似乎還缺幾個姻緣條件……”
西方人的名字實在太繞口,李文革便乾脆按照中國人的習慣將這些人稱為某氏某子,這樣葉其雨和祖霖這兩個土生土長的本國人也能聽得明白些。因此他將蘇格拉底稱為“蘇子”,阿基米德稱為“阿子”,亞裡士多德稱為“亞子”,牛頓字薩克,萊布尼茲姓萊名布字尼。後人稱其為“萊布尼子”等等。好在暫時還用不著普及相對論,愛因斯坦大爺還沒有慘遭李文革蹂躪。
這個“拉子變換”其實便是高等數學中很常見的拉普拉斯變換,這本來不是李文革地專業課,當年為了湊學分上的,如今卻用了來招搖撞騙。
李文革當下苦笑:“啟眠兄,在下剛回來,總要讓在下喘口氣吧!”
見葉其雨還要張嘴,李文革擺了擺手道:“書院的情況還好?學生們都還肯學麼?”
“倒是極用功。便是笨得緊――”葉其雨道。
“莫要聽他胡說……”祖霖從側麵廂房內走了出來。邊走邊道,“在他看來不如他的全是笨的,這些孩子比起妾身小時候聰明多了!”
李文革苦笑著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祖霖道:“隻是李將軍,中元節之後又有許多新學子入院,這院子太小了,遠不如山上房屋較多,孩子們課餘也能跑動玩耍。之前的五十個學生,如今卻已經將近百人,這院子根本擺布不開,隻得改為單雙日授課,耗費了不少時間!”
“就是――同樣的東西總要講兩遍,豈不是麻煩?”葉其雨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