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這樣一文不值啊。”(2 / 2)

“到頭來還要我給她收拾爛攤子。”來人說。

“不過嚴格意義上來講,那個規劃外的穿越者,也是需要被遣返原世界的。”係統道,“所以……不過反正你馬上就能順利擺脫快穿者身份並升職了。這次收尾任務,就好好完成吧。”

來人打了個哈欠,他眼睫很長,眼尾略略上挑,像是一隻慵懶的貓。

……

容汾拖著殘缺的腿,開始奔跑。

他從來沒有那樣恨過自己的爛醉如泥,如果他曾經,哪怕有過一點點的對於自己的腿的複健,他都不會因奔跑而感到這樣的痛苦。

他從圍牆的狗洞中闖出了王府,在汙水橫流的大街小巷中奔跑。泥水沾濕了他的身體,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狼狽的、渾身是泥巴的肮臟乞丐。

膝蓋與義肢的連接處似乎磨破了,血肉模糊,可他不在乎。

因為周遜……正等待著他的拯救啊!

他越跑越快,跌跌撞撞,那一刻,他幾乎覺得自己變成了救世主,又或者,某個為了贖罪而不惜把自己釘死在火刑架上的人。

他想,他的確愛過周遜。

一個那樣的人……一個因為一箱桃子就能笑起來的人……他怎麼會,沒有愛過他呢。

他想補償他,他要救他。他不在乎什麼皇帝,不在乎什麼來自“周采”的胡言亂語,這一刻,他隻想要出現在周遜的麵前,救下他、補償他、向他道歉……

又或者,隻是極為簡單的,趕在一切發生的那個時辰前找到周遜,將這個情報告訴他。

哪怕這隻是一點點的補償。

對,他想起來了。

那個少年剛入京城時,是那樣的溫軟而美好。他不常笑,神情裡總有些小心翼翼的察言觀色,但笑起來時,卻清澈而溫柔,像是山間的泉水,像是映照著所有美好的溪流。

所有人都想要功名利祿,隻有他想要的,隻是在江州當個教書先生,雲淡風輕。

他曾經是那樣美好的少年,即使他有著那樣的過去,笑起來時也仿佛映照了一整個世界。而他……

他卻把他變成了那副模樣。

開始有淚水在容汾的眼睛裡充盈,那一刻,他再沒有想到自己,再沒有想到任何人。他所想到的,隻是那條溪流。

他曾經毀了那樣美麗的一條溪流。

他想要補償他。

他算計著時間,來得及,來得及。可當他拐到下一個街角時,卻撞上了一群人。

那群人似乎是一群混混,滿身酒氣,看見他,以為他是哪裡來的叫花子,開口就要罵。

容汾根本不想理他們,他轉身就要繼續跑,卻被那群人架住了。

“這人特麼的是個瘸子。”

“滿身酒氣,乞丐,老瘸子!”

“瞧!我這一腳踹得他摔下去了!”

“來!看他怎麼爬起來!爬起來!”

“爬起來!爬起來!”

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混終於找到了樂子。他們一遍遍地把這個瘸子踹倒在泥水裡,又一遍遍地讓他爬起來,嘲諷他笨拙滿身是傷的模樣。容汾試圖搬出五王爺的名頭來壓他們,卻被那些小混混笑話他看起來根本不像個王爺。

是啊,他現在看起來哪裡像個王爺呢?

“求求你們放過我,放過我,我就隻是想,隻是想過去……”他開始哀求。

那些小混混們終於回應了他的哀求,讓他從他們的□□爬過。容汾爬過那些肮臟的泥水,在哄笑聲中,繼續往前跑。

他越跑越慢,越跑越慢,那些小混混們用磚瓦來砸過他,踢過他的身體。他的骨頭似乎斷了,臟腑也開始出血,身上也滿是血痕,皮開肉綻與青/紫傷痕。他身為王爺的衣服全部爛掉了,身為權貴所擁有的的一切尊嚴也沒有了,可他還是在跑,在用自己的腳在走。

他跑,跑不動了,於是走,於是扶著牆拚儘全力地走。他聽見胸腔的轟鳴聲,和頭上有血流下來的感覺。他眼前在發黑。

似乎百香樓快到了,臨近那裡時,他遭遇了一場巷戰,皇帝的人和肅王的人在戰鬥。他哆嗦著穿過那裡時,在混亂中被人砍了幾刀。

他還在走。

他的血在流逝,命也沒了,什麼也沒了,腳也沒了,他隻是在走,在走。他要過去,他要告訴周遜,他要給他情報,他要……

他想要什麼?

“撲通!”

他終於,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肮臟的血跡,死在長夜未明,泥水橫流的小巷裡,像是一堆垃圾。他最後尚未合上的眼睛裡,映照出了不遠處的百香酒樓。

燈火輝煌,他終於到了,他的舊夢幻影,他的溫柔鄉。

他看見了周遜。

周遜被皇帝抱在懷裡,他那麼年輕,那麼乾淨,那麼漂亮,就像一捧雪,就像清澈的溪流。

他從一開始……原本就該愛上這樣的溪流。

他倒在泥水中,死亡在降臨他,他的右手痙攣著,如雞爪,仿佛抓住了什麼東西,仿佛想要什麼東西。

不遠處,皇帝抱著周遜,他肩膀上有血,卻還是在安慰他。周遜把臉埋在他的懷裡,似乎是想哭。皇帝讓他抬頭,說說笑笑的,對他比了個鬼臉。

一個滑稽的鬼臉。

於是那邊的周遜便破涕為笑了。

他們看起來是那樣般配,那樣恩愛,那樣……

相愛。

那是一雙……璧人啊。

天造地設的璧人。

而他自以為是的補償對於他來說,從來都一錢不值。

人生如走馬燈回放,他在恍惚的窒息間,極致的痛苦間,看見了幻覺的鎮痛。他看見遠處,有一個少年向他走來。

他十六歲,撐著白色的油紙傘,整個人乾乾淨淨。

那是……十六歲的周遜。

他的眼淚當時就落了下來,不知道混著血,還是汙泥。他看著少年走向他,向他蹲下,把傘放在他的頭頂。

‘你會原諒我麼?’他蠕動著嘴唇道。

他看見了傘下少年的臉,少年看著他,眼眸如冰雪,聲音也如冰雪。

“你不配。”

“原來我這樣一文不值啊。”

那是容汾留在世上最後的一句話。

其實他的死亡也是好的……至少,那個人的人生中,再也不會有這團垃圾。

最後鎮痛的幻覺也消失。沒有向他走來的少年,沒有放下傘,沒有人在他死前看向他,同他說過話。

他終於看見了最後的結局——在他最後的幻覺中,那個十六歲的少年撐著傘,在長夜未明的小巷裡漫漫地走。他發尾烏黑,脖頸雪白,撐著的傘,也是如冰雪般雪白。

他就這樣一步步地走過了小巷,走出了小巷。

走出了容汾最後的生命。

——他一次,也不曾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容汾:聲嘶力竭

我:麵無表情

我說過會虐反派嘛,覺得虐得透氣的扣1(不是)

彆急,之後皇帝穿回現代想要回來那幾章會詳細解釋這個穿越的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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