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澈差點咬著舌頭:“不該伴郎和伴娘一起?”
“你們不喜歡跟陌生人接觸嘛,恬恬就建議男配男女配女。”周奕歌樂嗬道,“怎麼樣,這方法是不是很好?”
……是好,好得讓人想哭。
夏澈後槽牙發緊:“謝謝,太體貼了。”
兩人多年明爭暗鬥沒有舞到周奕歌麵前,新婚小情侶不知道夏澈和裴燎的真實關係。
人家都演練好了,他們臨時抱佛腳的,再你死我活也隻能接受。
夏澈內心掙紮片刻,眼一閉心一橫,掌心向下伸出左手。
裴燎盯著他纖細修長的玉手看了會兒:“如果要煙,應該掌心向上。”
“不抽煙,脫個敏。”夏澈甩甩手,“以免婚禮上我出現應激反應,表演擒拿格鬥。”
裴燎:“。”
他懶得搭理那隻手,轉頭問周奕歌:“我們有什麼互動?”
周奕歌聳肩:“肩並肩跟在我後麵入場算不算?”
裴燎:“除此之外呢?比如牽手。”
“?”周奕歌匪夷所思道,“裴哥你在想什麼?我澈哥那麼好看的手怎麼可能給你牽?”
裴燎“哦”了聲,饒有興致把視線重新放到那隻尷尬的懸浮手上,低聲道:“這不是主動給我牽了嗎。”
夏澈:“。”
是他先入為主了。
人生第一次當伴郎,實在不熟練,腦子裡隻有影視劇中,伴郎伴娘手牽手陪同新人進場的畫麵。
他低著頭,不想直麵裴燎的嘲諷。
但裴燎功力深厚,不靠表情也能施展技能。
一隻更寬厚指骨分明的手闖入視線,掌心向上,平攤在他懸浮手的下方,指尖若有若無相撞。
頭頂傳來聲音:“你要堅持脫敏,我也勉強配合。”
夏澈“嘖”了下,手用力向下甩。
清脆的巴掌聲誕生,兩隻各有主人的手終於回歸原位。
正跟寧恬聊天的周奕歌聽到動靜,擔憂地湊過來:“什麼聲音?你倆怎麼了?”
“沒事。”夏澈不動聲色把掌心通紅的手藏進口袋,“有蚊子。”
周奕歌震驚:“十二月哪兒來的蚊子?”
“誰知道呢。”夏澈拖著調子,意有所指,“煩人得很。”
裴燎發麻的手虛握成拳,沒懟回來。
暫時休戰。
周奕歌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夏澈和裴燎也進入靠譜狀態。
兩人進場後沒有彆的互動,很快就把所有流程熟記於心。
婚禮當天,伴郎團需要上午十點集合,陪兩位新人去給父母敬茶。
寧恬不喜歡繁瑣,堵門迎親什麼統統省略,但這些必備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夏澈第一次比規定時間早了一小時到。
到地方後發現,裴燎也早早來了。
那人一身修剪得體的黑色西裝,寬肩窄腰的身材一展無遺。
這會兒正倚靠在角落的柱子上,跟對麵衣品很好的男人低聲聊著什麼。
夏澈近視還散光,帶著隱形眼鏡也看不太清,隻能分辨出那男人不僅衣品好,身材也很好。
高挑出塵,後腦勺就好看得過分,除了裴燎,他還沒見過那麼優秀的外形。
裴燎認識的哪個明星嗎?
夏澈好奇心不算強,看了會兒沒看出身份,便打算作罷。
結果收回目光的前一秒,男人似有所感轉頭,探究的目光透過銀絲邊框的鏡片,和他對視上。
看到臉的瞬間,夏澈驚訝了一秒。
那張俊逸無儔的臉應該沒人不認識。
渡盛現任掌權人梁寄沐,周奕歌談及色變的舅舅。
作為親屬,他出現在婚禮上實屬正常。
但是……
這麼盯著自己算怎麼回事?
夏澈有些莫名。
除了剛回國時拒絕過渡盛的offer,他不記得自己哪裡得罪過這位大牛人啊。
好巧不巧,裴燎也往這邊看了一眼,又垂眸在對方耳邊說了句什麼。
梁寄沐聽後挑了下眉,漫不經心地挪開了放他身上的目光。
夏澈:“?”
到底什麼情況?
不等給裴燎發郵件問詢,身後的門忽然打開——
寧恬換好衣服出來了。
一直緊張來回轉的周奕歌幾乎一秒衝過去。
寧恬現在穿的不是晚上那件拖地五米婚紗,是短款露肩香檳色禮服,站在灰色西裝的周奕歌身邊,簡直天造地設的一對。
真的很配。
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夏澈就這麼覺得了。
看著周奕歌手不停打哆嗦,他歎了口氣,上前輕拍對方後背:“茶杯在右邊。”
“啊,哦,對。”周奕歌原地轉了一圈才轉對方向,不好意思道,“謝謝啊澈哥,幸好今天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朋友很多,但跟夏澈的關係最好,也最依賴夏澈。
因為夏澈是他所有朋友裡最心細的。
要不是昨晚跟夏澈打一晚上電話緩解了不少緊張,周奕歌覺得今天自己會更丟人。
想到這,他不免愧疚:“哥,你昨晚被我打擾得沒睡好吧。”
“沒事,我白天睡了很久。”幾乎兩天沒睡的夏澈安慰幾句,在對方繼續道歉前,推推他胳膊,“行了,停止懺悔,你老丈人都要等急了。”
周奕歌這才刹住話頭,端著茶杯過去。
結婚是體力活。
作為伴郎陪一天,等晚宴結束需要自己的部分,夏澈累得坐在椅子上差點沒起來。
精心紮起的馬尾早在任務完成時拆散,無精打采披在肩背上,他半扭身子趴著椅背,臉埋進胳膊裡,隻露劉海下一雙眼睛,安靜看著台上那對新人。
耳邊是億萬年不變的婚禮進行曲,他聽得恍惚,忽然想起儀式開始前,周奕歌笑嘻嘻問他:
“等會兒你們下場就可以在一號桌看著了。澈哥,你都還沒從那個角度正式看過吧?”
夏澈當時沒吭聲。
看著寧恬的手落在周奕歌掌心,才輕聲在心裡回答:怎麼會呢。
從申城那個飄雪的冬夜開始,他已經用這個視角,沉默著看了整整七年。
他太懂怎樣做一個合格的旁觀者。
胸口被遲來的鈍痛壓著,耳邊是自己略重的呼吸聲。
一開始就沒報任何期待,當預料中的事情發生,倒沒有什麼撕心裂肺的潰堤。
但難受是實打實的。
彌勒佛看到喜歡的人跟彆人手牽手結婚也不可能笑得出來。
周奕歌站在台上,視線掃過下麵很多人。
掃到自己的時候,夏澈低下額頭,讓劉海完全遮住眼睛。
這是第幾次回避周奕歌的目光?
不記得,反正記住也是徒增矯情。
旁邊椅子響了一下。
夏澈沒動,腳指頭猜都知道是誰。
寧恬專門把他和“熟人”的位置放一起,而放眼整個伴郎團,除了裴燎,還有誰跟他算熟人?
這人一下場就消失不見,夏澈猜他可能也心裡難受,一個人躲起來整理情緒。
他懨懨地朝那邊伸出手。
這回是掌心向上,討煙的標準動作。
他沒向裴燎討過煙。
現在特殊情況,同是天涯淪落人,應該不至於心狠到連支煙都不給吧?
過了好久,掌心一沉。
裴燎確實給了他個盒子,但就重量看,應該不是煙。
夏澈終於露出眼睛,視野中多出塊四四方方的……
紅絲絨戒指盒?
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躍然眼前,夏澈猛地看進裴燎那雙灰綠色的眼睛。
他對這雙眼的熟悉程度,可比對周奕歌的高多了,畢竟他跟裴燎對視從不虛。
一般情況下,裴燎也會不甘示弱回看。
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略過他的瞳孔,飄忽地落在台上。
“婚戒。”裴燎音調和神情一樣懶,“本來該梁總送上去,但他臨時有事先走了,周奕歌知道後要把戒指給你。梁總沒有你聯係方式,讓我代送。”
夏澈愣了好久。
裴燎一直關注台上的流程進展,久久等不到回複,帶著皮質黑手套的食指落在他肩頭,慎而又慎地戳了戳。
“不是想親手送戒指嗎?”他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