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2 / 2)

這些年都養成習慣了。

習慣爭執的不了了之,習慣一個人掃尾,習慣幫他們處理所有事情。

不能這樣沒出息。

否則裴燎都得看低他一頭。

() 夏澈歎了口氣,轉頭發現手機也是關機的,應該是某人臨出門前故意為之。

他也不想再打開了,反正工作如果有重要的事,領導同事都知道給他發郵件。

夏澈靠在床頭發了會兒呆,掀開被子下床。

裴燎之前自己說,這個屋子他可以隨意使用。

那就彆怪他不客氣了。

樓層是頂樓,上麵不會傳來擾人的動靜,整間屋子靜悄悄的,隻有他一個人。

說是整間屋子隨意走動,夏澈去的地方也不多。

書房和臥室這種極私密的地方,他不會冒昧到擅自探索,即便現在關係再曖昧,說到底也還是名不正言不順的關係,私生活被這樣踏足,裴燎肯定不開心。

他繞開幾個需要鑰匙才能開鎖的房間,推開了主客臥旁邊一間大敞著的門。

出乎意料的,這是難得一間用防塵罩罩住所有櫃體的房間。

厚重的床簾擋住了月光,他打開燈,冷暖交織的吊頂燈照射下,並沒有看到空氣中的灰塵,平時應該有打掃得很好,空間空空蕩蕩,隻有中央巨大的暗紅色圓形沙發椅,人可以整個躺在上麵,腿稍蜷一蜷,跟床沒什麼兩樣。

實在是……很詭異的房間。

夏澈麵色有些古怪。

這種環境氛圍會讓想象力豐富的人腦洞大開,幾乎瞬間,他腦子裡出現了殺人分屍、非法實驗、違規囚禁等等畫麵。

按常理來說,不小心闖入的人應該立即轉身逃離。

但夏澈看了會兒,竟然走過去坐在沙發上,麵朝上,緩緩躺了下去。

這裡沒有大型物件搬運的痕跡,要麼打掃得太乾淨,要麼裝修原本就如此,這些空地曾經或許擺放的可移動物件。

而那些物件,大抵都在防塵罩之下。

夏澈側過身,彎起雙膝,身體整個躺在沙發裡麵,柔順烏黑的長發散落在肩身、絨布麵上,像被時間扭曲的黑巴克玫瑰,瑰麗溢目。

墊子鬆鬆軟軟很舒服,它的擁有者應該經常躺在這兒。

可躺在這裡能乾什麼?

賞燈賞地賞天花板?總不能放著好好的臥室不用,跑這兒來睡覺。

他向來知進退懂分寸,此時卻萌生些無厘頭的衝動:

想把這些掀開。

細碎的發絲將視線變得模糊,夏澈好像理解了古希臘神話中,水手被塞壬海妖蠱惑時的無力與渴求。

他站起身,徑直走到一個櫃子前,伸手覆在防塵布上。

下麵的東西摸不出形狀,隨意猜測一下,這房間四麵應該都是儲物櫃。

收藏室?

他繃緊指節——

不對。

不對勁。

如果是收藏室,難道不該鎖起來嗎?

為什麼彆的房間都上鎖,偏偏這間看起來很特殊的房間沒有鎖上?

就像是……

布好了陷阱,故意等他入網一樣。

或許塞壬的歌聲並不是他憑空想象,而是真實存在。

裴燎故意引/誘他進來,希望他看到防塵罩下麵的東西。

既然想他看到,為什麼要這麼曲折?

因為無法直接說出口?

夏澈眯起眼睛。

不,他更傾向於,裴燎不知道要不要說,甚至害怕說出口。

裴燎隻是不善言辭,並不恥於表達。

他可以三番五次地表白,卻一句原因都不說,這本身就是最大的問題。

裴燎對他……似乎太過小心翼翼了。

因為害怕,所以糾結,所以把選擇權交給他這個當事人,從主動方變成被動方,真是很聰明的算計。

夏澈放下用力到關節泛紅的手,餘光似有若無地從某處掃過,短促笑了一聲。

“滴滴。”

門外傳來密碼鎖開的聲音。

他走到房間門口,和進門的裴燎打了個照麵。

裴燎有些驚訝:“還沒睡?”

裝,再裝。

“你不在,沒睡好。”夏澈打出一記毫無預兆的直球,“等你一起。”

裴燎腳步一頓,明顯慌了。

過了會兒,脫掉外套:“那我先去洗漱。”

“嗯……”夏澈拖著調子,在他離開之前,伸出一隻手,用食指勾住了他的腰帶,“你不好奇我為什麼在這間屋門口?”

裴燎垂下眸子:“之前說了,這套房子的所有地方你都可以隨意使用。”

“是嗎?”夏澈歪歪頭,“那我要是看了你藏起來的東西怎麼辦?”

裴燎神色如常:“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夏澈笑了,點點頭,道:“好,小裴總光明磊落。”

“光明磊落”四個字,音節被咬得特彆重。

裴燎恍若未聞,視線越過他頭頂,落在後麵空曠的室內:“你看了嗎?”

夏澈反問:“你難道不知道?”

“看你這個反應,”裴燎說,“應該是沒看。”

“看你這個反應,”夏澈揶揄道,“好像很篤定我看到後會有什麼反應。”

“猜測而已。”裴燎目光很沉,比沒開燈的客廳更暗,一字一頓道,“你想看嗎?”

夏澈看到他靜如幽潭的眼神,隻能想到兩個字:瘋狂。

這個問題沒有正確答案。

說想,裴燎會把他撕碎,說不想,裴燎會把自己撕碎。

這麼執拗而固執的極端物種,偏要裝作一副很正常的模樣,繞了個能把自己困死的圈子。

夏澈鬆開腰帶,歎氣道:“我想了一下,還是不想看了。”

話音剛落,快要垂下去的左手腕被人用力握住,幾乎快拽斷。

但僅一秒不到,那力道就儘數撤離,銬鏈變成隨時可掙紮開的斷繩,虛虛祈留。

裴燎劉海遮住了右眉上方的痣,淡聲道:“那就不看了,去睡覺。”

“嗯。

”夏澈若無其事抽出自己的手,轉身朝臥室走去,“洗快點,明天不上班,我要多睡會兒。”()

好。裴燎背對著他,聽到臥室門關上的聲音,才拿出一直藏在口袋中的手機,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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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自動變亮,露出手邊房間的監控畫麵。

現在裡麵空無一人。

但剛剛,夏澈站在那兒,和自己站在家門口的時間一樣久。

裴燎不知道夏澈為什麼最後忽然放棄,就像他不知道,對方轉身時看向監控的眼神,到底是無意,還是有所察覺。

他收起手機,搓熱發麻的指尖,迅速洗漱完回到主臥。

臥室沒開燈,隻能看到床上鼓起個包,裡麵人應該已經睡著了。

裴燎束手束腳,小心翼翼走到對麵,俯身一摸,才發現隻有一床被子。

現在從櫃子裡再拿一床,動靜很大,會把人吵醒。

但是去客房睡……舍不得。

他咬住後槽牙,用0.5倍速的動作掀起被子一角,躺在床的最邊緣。

兩米大的床,兩人之間距離至少隔了一個人。

即便如此,裴燎心跳還是加速到130,他頗為煩悶地摘掉能檢測數據的智能手表。

誰知剛心驚膽戰閉上眼,一隻手遽然伸過來,蓋在他心臟位置。

刹那間,裴燎覺得自己心跳肯定停了幾秒鐘。

但事實是——

“你心跳很快。”夏澈閉著眼側躺,隻把手伸過去,身體沒有動,“是嚇的,還是疼的?”

裴燎愣了下:“什麼?”

“我猜錯了嗎?”夏澈掀起一邊眼皮,沒帶上慣有的笑意,整張臉清冷又勾人,“剛剛我說‘不想’的時候,你是打算把我關起來,還是打算把自己關起來?”

“聽到不想聽的答案,不難受嗎?”

“……”

沒有回應。

黑暗中,夏澈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掌心卻能隔著繃帶和睡衣,感覺到越來越快的心跳。

他挑了下眉,手指靈活挑開裴燎胸口的衣扣鑽進去,拉進了和心臟的距離。

“有些事情,我不說,不代表我全然不知。”

夏澈聲音疏懶,勾得人心發癢。

“我可以主動,但你不能完全被動。你想告訴我的事必須親口告訴我,你要我猜,如果我猜錯了呢?如果我理解錯了呢?暫且不說我,單說你……”

夏澈手腕驀地用力下壓。

裴燎驚慌抓住他手,終於啞聲開口:“疼。”

不是被壓的疼,是裹著繃帶的那隻手疼。

都說十指連心,所以帶著他的心臟也跟著疼。

夏澈卸了力,冷聲道:“下次再悶著不開口,會更疼,懂嗎?”

裴燎低“嗯”一聲,聽得人心疼壞了。

但吃痛才能長記性。

不該心軟的時候,夏澈向來木人石心。

() 他說:“我沒有逼迫你現在必須乾什麼,隻是告訴你我的原則,偶爾猜一猜可以是情趣,但我不想在大事上麵揣測答案的對錯,我更希望你直接告訴我答案,我不是一個抗拒走捷徑的人,長路走久了,我也會累。”

“你該慶幸,我耐心還不錯。你說讓我等你,我答應了就不會食言,你可以不著急,可以慢慢來,但不許超過你自己定下的死線,我又不是菩薩,沒道理一直原諒你。”

他一口氣說完,清了下嗓子。

“不給我個回應?”

“我聽到了。”裴燎雙手捧起那隻受傷的左手貼在臉上,把他說的話簡述了一遍。

夏澈配合地揉了揉他耳朵:“要追就拿點實際行動出來,裴燎,我沒有你想的那麼難追。”

“你確定現在還要離我那麼遠嗎?”

“嗎”字尾音還沒落,他脖頸便灌進一股冷風,尚未來及打哆嗦,就落入一個不安穩的懷抱。

裴燎死死抱著他,悶聲道:“你發現了。”

“是啊,我還知道,你肯定站在門口用監控在看我。”夏澈狡黠地彎起眼睛,“現在輪到我問你,你想我看到嗎?”

裴燎胳膊收得更緊了。

“想。”他鄭重點頭。

“可惜,我現在真的不想了。”夏澈遺憾地吻了吻他下巴,“哪有那麼多的第二次機會?你想告訴我的話,等下一次吧。”

至於下一次是什麼時候?

這個夏老師也沒答案,隻能期待的學生自由發揮。

裴燎並不意外這個答案。

“如果,”他問,“剛才我直接說希望你看,你會聽嗎?”

夏澈不假思索:“也不會。”

裴燎:“為什麼?”

“因為你方法錯了。”夏澈笑得懶散,“其實我不討厭被下套,關鍵是,你的計劃太優柔寡斷了。”

“容易被發現倒也罷了,還給我留了退路,你說,我要是再中計,豈不是很沒麵子?”

“下次記住了,要麼高明到讓我察覺不出來……”他伸出胳膊,環上裴燎脖子,“要麼堵斷我所有退路,哪怕綁起來、關起來、鎖起來,都可以。”

“可能我當時很生氣,但不用害怕。”

“我會原諒你的。”

收起你的小心翼翼,大膽一點。

兩個人在一起不該是如履薄冰的狀態,任何一方都不應該,裝飾而成的人設沒有辦法享受戀愛。

裴燎現在這樣,夏澈很難說喜歡。

與其互相攙扶著小心翼翼走下去,夏澈更傾向於將其徹底打碎,要麼就直接站在尖銳的碎片裡,要麼重組成萬裡長河,熱烈而赤誠。

他希望這份感情可以讓兩人都變得更好,而不是一個人無底線的遷就,否則累得是雙方,苦得是彼此。

真實狀態的相處才能走得長久,裴燎想要永遠,卻沒想好該怎麼樣才能永遠。

不過夏澈也不怪他。

以裴燎的情商,能想明白喜歡自己已經相當不容易了,都不敢讓人多抱有期待。

他隻好心甘情願地多遷就一點。

耳畔呼吸聲越來越重,緊貼的胸膛交換著對方的心跳。

如果裴燎敏銳一點,他會發現,看起來遊刃有餘的人,其實心跳沒比他慢多少。

無奈他現在實在太緊張了,差點遁入虛無,屏蔽一切外界感知。

良久,裴燎喚道:“夏澈。”

夏澈勾唇:“嗯。”

裴燎問:“可以接吻嗎?”

很禮貌,很客氣,很有分寸。

今天之前是加分項,今天之後還是丟掉為好。

夏澈碰了碰他唇角,卻在對方回擊之間迅速撤離。

“這次不可以。”他笑著說,“下次不問,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