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都養成習慣了。
習慣爭執的不了了之,習慣一個人掃尾,習慣幫他們處理所有事情。
不能這樣沒出息。
否則裴燎都得看低他一頭。
() 夏澈歎了口氣,轉頭發現手機也是關機的,應該是某人臨出門前故意為之。
他也不想再打開了,反正工作如果有重要的事,領導同事都知道給他發郵件。
夏澈靠在床頭發了會兒呆,掀開被子下床。
裴燎之前自己說,這個屋子他可以隨意使用。
那就彆怪他不客氣了。
樓層是頂樓,上麵不會傳來擾人的動靜,整間屋子靜悄悄的,隻有他一個人。
說是整間屋子隨意走動,夏澈去的地方也不多。
書房和臥室這種極私密的地方,他不會冒昧到擅自探索,即便現在關係再曖昧,說到底也還是名不正言不順的關係,私生活被這樣踏足,裴燎肯定不開心。
他繞開幾個需要鑰匙才能開鎖的房間,推開了主客臥旁邊一間大敞著的門。
出乎意料的,這是難得一間用防塵罩罩住所有櫃體的房間。
厚重的床簾擋住了月光,他打開燈,冷暖交織的吊頂燈照射下,並沒有看到空氣中的灰塵,平時應該有打掃得很好,空間空空蕩蕩,隻有中央巨大的暗紅色圓形沙發椅,人可以整個躺在上麵,腿稍蜷一蜷,跟床沒什麼兩樣。
實在是……很詭異的房間。
夏澈麵色有些古怪。
這種環境氛圍會讓想象力豐富的人腦洞大開,幾乎瞬間,他腦子裡出現了殺人分屍、非法實驗、違規囚禁等等畫麵。
按常理來說,不小心闖入的人應該立即轉身逃離。
但夏澈看了會兒,竟然走過去坐在沙發上,麵朝上,緩緩躺了下去。
這裡沒有大型物件搬運的痕跡,要麼打掃得太乾淨,要麼裝修原本就如此,這些空地曾經或許擺放的可移動物件。
而那些物件,大抵都在防塵罩之下。
夏澈側過身,彎起雙膝,身體整個躺在沙發裡麵,柔順烏黑的長發散落在肩身、絨布麵上,像被時間扭曲的黑巴克玫瑰,瑰麗溢目。
墊子鬆鬆軟軟很舒服,它的擁有者應該經常躺在這兒。
可躺在這裡能乾什麼?
賞燈賞地賞天花板?總不能放著好好的臥室不用,跑這兒來睡覺。
他向來知進退懂分寸,此時卻萌生些無厘頭的衝動:
想把這些掀開。
細碎的發絲將視線變得模糊,夏澈好像理解了古希臘神話中,水手被塞壬海妖蠱惑時的無力與渴求。
他站起身,徑直走到一個櫃子前,伸手覆在防塵布上。
下麵的東西摸不出形狀,隨意猜測一下,這房間四麵應該都是儲物櫃。
收藏室?
他繃緊指節——
不對。
不對勁。
如果是收藏室,難道不該鎖起來嗎?
為什麼彆的房間都上鎖,偏偏這間看起來很特殊的房間沒有鎖上?
就像是……
布好了陷阱,故意等他入網一樣。
或許塞壬的歌聲並不是他憑空想象,而是真實存在。
裴燎故意引/誘他進來,希望他看到防塵罩下麵的東西。
既然想他看到,為什麼要這麼曲折?
因為無法直接說出口?
夏澈眯起眼睛。
不,他更傾向於,裴燎不知道要不要說,甚至害怕說出口。
裴燎隻是不善言辭,並不恥於表達。
他可以三番五次地表白,卻一句原因都不說,這本身就是最大的問題。
裴燎對他……似乎太過小心翼翼了。
因為害怕,所以糾結,所以把選擇權交給他這個當事人,從主動方變成被動方,真是很聰明的算計。
夏澈放下用力到關節泛紅的手,餘光似有若無地從某處掃過,短促笑了一聲。
“滴滴。”
門外傳來密碼鎖開的聲音。
他走到房間門口,和進門的裴燎打了個照麵。
裴燎有些驚訝:“還沒睡?”
裝,再裝。
“你不在,沒睡好。”夏澈打出一記毫無預兆的直球,“等你一起。”
裴燎腳步一頓,明顯慌了。
過了會兒,脫掉外套:“那我先去洗漱。”
“嗯……”夏澈拖著調子,在他離開之前,伸出一隻手,用食指勾住了他的腰帶,“你不好奇我為什麼在這間屋門口?”
裴燎垂下眸子:“之前說了,這套房子的所有地方你都可以隨意使用。”
“是嗎?”夏澈歪歪頭,“那我要是看了你藏起來的東西怎麼辦?”
裴燎神色如常:“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夏澈笑了,點點頭,道:“好,小裴總光明磊落。”
“光明磊落”四個字,音節被咬得特彆重。
裴燎恍若未聞,視線越過他頭頂,落在後麵空曠的室內:“你看了嗎?”
夏澈反問:“你難道不知道?”
“看你這個反應,”裴燎說,“應該是沒看。”
“看你這個反應,”夏澈揶揄道,“好像很篤定我看到後會有什麼反應。”
“猜測而已。”裴燎目光很沉,比沒開燈的客廳更暗,一字一頓道,“你想看嗎?”
夏澈看到他靜如幽潭的眼神,隻能想到兩個字:瘋狂。
這個問題沒有正確答案。
說想,裴燎會把他撕碎,說不想,裴燎會把自己撕碎。
這麼執拗而固執的極端物種,偏要裝作一副很正常的模樣,繞了個能把自己困死的圈子。
夏澈鬆開腰帶,歎氣道:“我想了一下,還是不想看了。”
話音剛落,快要垂下去的左手腕被人用力握住,幾乎快拽斷。
但僅一秒不到,那力道就儘數撤離,銬鏈變成隨時可掙紮開的斷繩,虛虛祈留。
裴燎劉海遮住了右眉上方的痣,淡聲道:“那就不看了,去睡覺。”
“嗯。
”夏澈若無其事抽出自己的手,轉身朝臥室走去,“洗快點,明天不上班,我要多睡會兒。”()
好。裴燎背對著他,聽到臥室門關上的聲音,才拿出一直藏在口袋中的手機,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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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自動變亮,露出手邊房間的監控畫麵。
現在裡麵空無一人。
但剛剛,夏澈站在那兒,和自己站在家門口的時間一樣久。
裴燎不知道夏澈為什麼最後忽然放棄,就像他不知道,對方轉身時看向監控的眼神,到底是無意,還是有所察覺。
他收起手機,搓熱發麻的指尖,迅速洗漱完回到主臥。
臥室沒開燈,隻能看到床上鼓起個包,裡麵人應該已經睡著了。
裴燎束手束腳,小心翼翼走到對麵,俯身一摸,才發現隻有一床被子。
現在從櫃子裡再拿一床,動靜很大,會把人吵醒。
但是去客房睡……舍不得。
他咬住後槽牙,用0.5倍速的動作掀起被子一角,躺在床的最邊緣。
兩米大的床,兩人之間距離至少隔了一個人。
即便如此,裴燎心跳還是加速到130,他頗為煩悶地摘掉能檢測數據的智能手表。
誰知剛心驚膽戰閉上眼,一隻手遽然伸過來,蓋在他心臟位置。
刹那間,裴燎覺得自己心跳肯定停了幾秒鐘。
但事實是——
“你心跳很快。”夏澈閉著眼側躺,隻把手伸過去,身體沒有動,“是嚇的,還是疼的?”
裴燎愣了下:“什麼?”
“我猜錯了嗎?”夏澈掀起一邊眼皮,沒帶上慣有的笑意,整張臉清冷又勾人,“剛剛我說‘不想’的時候,你是打算把我關起來,還是打算把自己關起來?”
“聽到不想聽的答案,不難受嗎?”
“……”
沒有回應。
黑暗中,夏澈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掌心卻能隔著繃帶和睡衣,感覺到越來越快的心跳。
他挑了下眉,手指靈活挑開裴燎胸口的衣扣鑽進去,拉進了和心臟的距離。
“有些事情,我不說,不代表我全然不知。”
夏澈聲音疏懶,勾得人心發癢。
“我可以主動,但你不能完全被動。你想告訴我的事必須親口告訴我,你要我猜,如果我猜錯了呢?如果我理解錯了呢?暫且不說我,單說你……”
夏澈手腕驀地用力下壓。
裴燎驚慌抓住他手,終於啞聲開口:“疼。”
不是被壓的疼,是裹著繃帶的那隻手疼。
都說十指連心,所以帶著他的心臟也跟著疼。
夏澈卸了力,冷聲道:“下次再悶著不開口,會更疼,懂嗎?”
裴燎低“嗯”一聲,聽得人心疼壞了。
但吃痛才能長記性。
不該心軟的時候,夏澈向來木人石心。
() 他說:“我沒有逼迫你現在必須乾什麼,隻是告訴你我的原則,偶爾猜一猜可以是情趣,但我不想在大事上麵揣測答案的對錯,我更希望你直接告訴我答案,我不是一個抗拒走捷徑的人,長路走久了,我也會累。”
“你該慶幸,我耐心還不錯。你說讓我等你,我答應了就不會食言,你可以不著急,可以慢慢來,但不許超過你自己定下的死線,我又不是菩薩,沒道理一直原諒你。”
他一口氣說完,清了下嗓子。
“不給我個回應?”
“我聽到了。”裴燎雙手捧起那隻受傷的左手貼在臉上,把他說的話簡述了一遍。
夏澈配合地揉了揉他耳朵:“要追就拿點實際行動出來,裴燎,我沒有你想的那麼難追。”
“你確定現在還要離我那麼遠嗎?”
“嗎”字尾音還沒落,他脖頸便灌進一股冷風,尚未來及打哆嗦,就落入一個不安穩的懷抱。
裴燎死死抱著他,悶聲道:“你發現了。”
“是啊,我還知道,你肯定站在門口用監控在看我。”夏澈狡黠地彎起眼睛,“現在輪到我問你,你想我看到嗎?”
裴燎胳膊收得更緊了。
“想。”他鄭重點頭。
“可惜,我現在真的不想了。”夏澈遺憾地吻了吻他下巴,“哪有那麼多的第二次機會?你想告訴我的話,等下一次吧。”
至於下一次是什麼時候?
這個夏老師也沒答案,隻能期待的學生自由發揮。
裴燎並不意外這個答案。
“如果,”他問,“剛才我直接說希望你看,你會聽嗎?”
夏澈不假思索:“也不會。”
裴燎:“為什麼?”
“因為你方法錯了。”夏澈笑得懶散,“其實我不討厭被下套,關鍵是,你的計劃太優柔寡斷了。”
“容易被發現倒也罷了,還給我留了退路,你說,我要是再中計,豈不是很沒麵子?”
“下次記住了,要麼高明到讓我察覺不出來……”他伸出胳膊,環上裴燎脖子,“要麼堵斷我所有退路,哪怕綁起來、關起來、鎖起來,都可以。”
“可能我當時很生氣,但不用害怕。”
“我會原諒你的。”
收起你的小心翼翼,大膽一點。
兩個人在一起不該是如履薄冰的狀態,任何一方都不應該,裝飾而成的人設沒有辦法享受戀愛。
裴燎現在這樣,夏澈很難說喜歡。
與其互相攙扶著小心翼翼走下去,夏澈更傾向於將其徹底打碎,要麼就直接站在尖銳的碎片裡,要麼重組成萬裡長河,熱烈而赤誠。
他希望這份感情可以讓兩人都變得更好,而不是一個人無底線的遷就,否則累得是雙方,苦得是彼此。
真實狀態的相處才能走得長久,裴燎想要永遠,卻沒想好該怎麼樣才能永遠。
不過夏澈也不怪他。
以裴燎的情商,能想明白喜歡自己已經相當不容易了,都不敢讓人多抱有期待。
他隻好心甘情願地多遷就一點。
耳畔呼吸聲越來越重,緊貼的胸膛交換著對方的心跳。
如果裴燎敏銳一點,他會發現,看起來遊刃有餘的人,其實心跳沒比他慢多少。
無奈他現在實在太緊張了,差點遁入虛無,屏蔽一切外界感知。
良久,裴燎喚道:“夏澈。”
夏澈勾唇:“嗯。”
裴燎問:“可以接吻嗎?”
很禮貌,很客氣,很有分寸。
今天之前是加分項,今天之後還是丟掉為好。
夏澈碰了碰他唇角,卻在對方回擊之間迅速撤離。
“這次不可以。”他笑著說,“下次不問,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