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1 / 2)

師尊有個秘密 貓說午後 15577 字 3個月前

皇帝下旨已有十來日,魏懷章回朝的消息已不脛而走,豐州至大梁的必經之路上,有不少漢人百姓等候,還有很多他曾教導過的齊人。

魏懷章的馬車,時不時便會被攔下來,有人送物,有人自窗中投信,但礙於駕駛馬車的人是齊兵,除了叮囑的話,他們沒有多說彆的。

馬車一路駛至邊境,齊兵下馬車,對車裡的魏懷章和傅緣悲道:“魏大人,傅姑娘,過了這座橋,便是大梁地界,橋對麵已有雁峽關城官員接應,我便送二位到這兒L了。”

魏懷章本想起身去駕車,但傅緣悲卻按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對他道:“師父你彆出去吹風了,我去。”

魏懷章衝她抿唇一笑,跟著點頭。

傅緣悲走出馬車,從齊兵手裡接過了韁繩和馬鞭,隨即頭也不回地駕車上橋。

耳畔是橋下江水滾滾東去的聲響,傅緣悲看到了橋對麵已有二十名,身著漢人將士服飾的人在等候,其中還有一位身著紅色官袍,頭戴展腳襆頭的大梁官員,他們身後不遠處,便是雁峽關巍峨恢宏的城門樓。

晚霞金色的光,傾灑在巍峨的城門上,樓上纓槍在守城將士手中傲然而立,一麵麵屬於大梁的旗幟,冉冉於風中翩飛……

傅緣悲的目光,最終落定在大梁的旗幟上,她氣息一落,淚水奪眶而出。這一刻,她忽然想起爹娘,想起那些死於戰亂的親族,想起和師父的初見,想起孔思鵲,想起鹿頭莊,想起木嵐縣,想起博安村……

北境十年,在此刻恍然變成一場終於醒來的夢魘。

她和師父,終於回到了大梁。

順利和橋對麵的大梁官員碰頭,傅緣悲將魏懷章扶下馬車,一眾官員將士上前行禮,那紅袍官員執魏懷章的手,含淚讚歎:“魏尚書十年漂泊,全節而歸,著實為吾等敬佩。”

耳畔的讚歎聲不絕於耳,魏懷章卻隻是笑笑,於進城前回望北境。

當天晚上,那官員在官府給他們二人安排房間,他們當晚便住在了官府中。

除了小時候戰亂未起前隱約的記憶,傅緣悲已記不起自己多久沒住過這麼好的房間。她一進屋便覺心情甚好,轉身對魏懷章道:“師父,今晚你可以好好歇歇了。”

魏懷章衝她抿唇笑,坐在了一旁的羅漢床上,靜靜地看著一旁鋪床的傅緣悲。

今夜那位官員隻給他們安排了一間房,他心間明白,他和阿瑾兩個人回來,自下馬車後,阿瑾還全程扶著自己手臂,他們許是將她當成了自己的房中人。

可阿瑾卻渾然不覺,畢竟這些年,條件有限,他倆起居都在一處。

他合該求娶,合該給她名分,可現在他的身體狀況,北齊皇帝放他回朝的原因,他都心知肚明。

哪怕現如今,他心間對她的愛已占滿整個心房,他也不能再開口,不能誤她一生。

等回到魏府後,他便給她單獨準備院落,為她尋良人,再讓母親收她為義女,以魏府女兒L的名義

出嫁。

床鋪準備好後,傅緣悲來到他的麵前,對他道:“師父,你先休息,我去給你熬藥。”

魏懷章輕輕搖頭,對她道:“還不累,我陪你去。”

傅緣悲微有遲疑,但念及已是盛夏,今日天氣也很不錯,無風,便點頭應下。

來到院外,傅緣悲生活熬藥,師徒二人便坐在小火爐旁,傅緣悲輕打扇扇火,唇邊含笑,對他道:“等到了臨安,我便給爹娘寫一封告祭書,告訴他們,我終於如他們所願,回到了故國。”

魏懷章坐在小椅子上,身子前傾,雙臂撐在腿麵上,雙手十指虛虛相交,凝眸在她側臉上,含笑道:“合該如此。”

傅緣悲又道:“師父,你回朝的消息,應該會慢慢傳開吧?等思鵲哥聽到後,肯定會來找我們的是不是?”

魏懷章道:“當時說好一起去臨安,說不準他已在臨安,我們回去便能見到他。”

傅緣悲又笑,點頭道:“嗯,他的親人隻有我們,他肯定在臨安等我們。”

話至此處,傅緣悲似是想起什麼,向魏懷章問道:“對了師父,我瞧著今日來送你的那些漢人百姓,有人給你寫信,你看了嗎?”

魏懷章點頭,對傅緣悲道:“看了,還如從前,他們寄希望於我,盼著我回去,告訴陛下他們在北境的處境,叫陛下務必反攻,務必收複失地。”

傅緣悲聞言,麵上笑意散去,不自覺看向北方。她是回來了,可那些尚在北境的漢人,他們該怎麼辦?

如今回了大梁,師父尚能在朝堂上出力,她卻什麼也做不了了,從前還能給他們義診,還能教小孩子讀書識字,現在……

傅緣悲麵露哀色,問道:“為什麼女子不能為官?”

若是女子也能為官,她便能儘己所能,像師父一樣即便離開北境,也能為他們出力。

她這個問題,魏懷章不知如何作答,隻抿唇垂眸。他明白,在北境見過大多生死離彆,見過太多悲苦,她同他一樣,有一顆濟世之心。

等她跟自己回了臨安,在貴族圈子中,受世俗禮教所限,今後怕是會囿於後宅。他理解她的心,此念一落,便覺心間酸澀,若日後不能再為百姓出力,她怕是會難過,像一朵失去陽光的花,枯萎在後宅中。

魏懷章想了想,對她道:“等回到臨安,我為你開間醫館可好?無論盛世還是亂世,總有人囿於困苦,你還是可以做心間想做的事。”

傅緣悲明白他的意思,縱然她掛心北境百姓,今後也很難使力,但救人,不分身在何處。便點頭笑道:

“嗯,就依師父所言。若是這世上不分男女之彆,隻看能力該有多好?這樣我就能和你並肩站在一起,一起為北境的百姓出力。”

魏懷章看著她眼裡流出一絲心疼,這些年他們一起,她為百姓所做的一切,所花費的心血,絲毫不比他少,她在北境齊漢百姓中都頗有盛名。

可回到大梁,世人隻知魏懷章全節而歸,卻不知有位姑娘,一樣心懷百姓,

一樣心念故國,一樣全節而歸。他也希望,有朝一日,她的盛名不再被掩蓋。

傅緣悲似是想到,問道:“師父,開間醫館是不是要花很多錢?”

魏懷章聞言失笑,對她道:“魏家家產豐厚,等回了臨安,你想要什麼,我都會滿足你。”

儘己所能,彌補對她的虧欠。

傅緣悲聞言笑開,絲毫不覺得花師父的錢有什麼不對,在她心裡,她和師父是生死一體的!便笑道:“看來我們以後,再也不用過苦日子了。”

魏懷章亦笑:“是,再也不會了。”

在雁峽關休息了三日,本打算隻休息一夜,但傅緣悲擔心路上沒法及時給他熬藥,便要求多待了兩日,用這兩日功夫,將他所需的藥都製成了藥丸,以應對路上無暇熬藥的變故。

三日後,師徒二人啟程,先乘車至東平府,之後改成水路,一路南下。

魏懷章正三品尚書官職在身,縱然師徒二人現在身上都沒什麼錢,但好在一路上有各地官府相幫,行程倒也順利。

隻是魏懷章受如今身體所限,一路上走走停停,路上花費四個月時間,待至臨安時,已然入秋。

凡所過之地,無人不稱讚敬佩魏懷章全節而歸之舉,而魏懷章,在同那些官員吃飯閒聊時,會狀似無意地去提傅緣悲在北境所做的一切,隻可惜,雖有盛讚之言,流傳在外的,還是隻有魏懷章的名字。

自北邊淪陷後,臨安便是如今的大梁都城,偏安一隅,當地百姓倒也繁華安定。

魏母提前收到消息,在他們快回來的這幾日,每日城門開便帶著府裡人去城外等候,至晚城門下鑰時才歸。

就這般等了五六日,這日下午,方才見到魏懷章和傅緣悲的馬車。

魏母一見魏懷章,他尚未下車,便已淚落如雨。

傅緣悲扶著魏懷章下車,陪著他一道行禮下拜,魏夫人一把扶住二人相攙的手臂,將他們二人拉起來,她似有千言萬語,可眼淚根本止不住,話到嘴邊,隻剩下一句句回來就好。

印有魏府字樣的馬車寬敞,三人一道上了魏府的馬車,魏母好半晌方才止住淚,才有工夫顧及傅緣悲,看向她,問道:“這是?”

魏懷章看向傅緣悲,隨後笑笑,轉頭對魏母道:“是我徒弟,傅緣悲,小名阿瑾。”

傅緣悲迷茫,向魏懷章問道:“我該如何稱呼夫人?”

魏懷章正欲說話,魏母卻已含笑看向傅緣悲,道:“喚夫人就好。”

雖然同兒L子十年未見,但到底是自己兒L子,就這麼一會兒L工夫,他倆幾個眼神,魏母便已猜到二人的關係。

師徒怕是在北境時不便,對外隨便說的,如今回了臨安,喚她可就不能再把輩分喚大,不然日後若要換身份,對外可就不好說了。

在北境十年,回來時身邊隻帶著這麼一個姑娘,縱然裙釵簡單,但樣貌勝過京裡無數貴女,還能是兒L子的什麼人?

傅緣悲便依言喚道:“夫人。”

母子二人多年未見,路上魏母問了很多他們二人在北境的生活,淚落不止。

待回到魏府,下了馬車,見到魏府的門額,傅緣悲當真一驚。

她不由想起第一次見魏懷章時,他清貴如玉的模樣,原來他是在這般環境出來的人。

見到這樣的府邸,她合該自慚形穢,可不知為何,她心間絲毫生不出半點這樣的情緒。許是這些年,和師父生死與共,相互扶持,她心間對他有全然的信任,無論他走向多高多遠的地方,都不會舍下她。

恰於此時,魏懷章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對她道:“回家了。”

傅緣悲心頭一暖,轉頭看向他,笑而點頭:“嗯!”

三人一道進了府門,魏懷章對魏母道:“娘,勞煩你照看阿瑾,帶她熟悉下家裡,我先進宮述職。”

魏母應下,魏懷章衝傅緣悲點頭,便先回房更衣。

魏母一路先帶著傅緣悲去了前廳,叫人給她上茶點,對她道:“先喝盞茶休息下,我已叫廚房備席,等懷章從宮裡回來,咱們一道吃個團圓飯。”

傅緣悲點頭應下:“多謝夫人。”

魏母眉眼處和師父很像,望向她時,都很溫和。且魏母舉手投足間儘顯從容淡雅,傅緣悲看著便覺親切,喜歡。

魏母向傅緣悲問道:“你同懷章在一起多久了?”

傅緣悲喝了口茶,回道:“十年了。”

隨即便將當年爹娘叫她去找魏大人的事說了。

魏母聽著唏噓不已,神色間對傅緣悲頗有心疼,歎道:“懷章的爹爹,也一心撲在北境的戰事上,在北境監軍多年,他過世前,我常聽他說起北境百姓之苦。當年北邊都城淪陷,便是未及出逃的皇族,都遭受了那麼多非人折磨和羞辱,何況平頭百姓。”

魏母伸手拍拍傅緣悲的手背,對她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傅緣悲聞言,笑道:“雖然苦,但我不覺得苦,這些和師父在一起,我們救了很多人,幫了很多人,日子雖苦,但心是滿足的。”

聽她這麼說,魏母愈發喜歡,讚道:“當真是個好孩子。”

魏母複又問道:“你多大了?”

傅緣悲回道:“二十。”

跟著魏母麵露疑惑,問道:“你倆在一起那麼些年,就沒生個一子半女嗎?”

傅緣悲聞言愣住,跟著臉便燒紅起來,慌慌張張遮掩道:“夫人您說什麼呢?他是我師父,我……他……我們……”

越說越慌,傅緣悲心跳的奇快,已是語無倫次,臉也愈發地紅,甚至有逃離此地的衝動。

魏母看著傅緣悲這反應,這才恍然明白過來。莫不是這二人情意已滿,話卻未明?

魏母是過來人,便笑著替傅緣悲遮掩道:“原是我心急了,此事不急,左右已經回家,再議便是。”

魏母接著道:“魏家家風重節,不屈權貴,你且安心。”

言下之意,莫要叫傅緣悲因出身而心生退卻,當

年懷章十六歲奪魁,便有不少登門說親之人,其中便有當今相府,可惜相府主和,魏家嚴拒。

她雖深居後宅,但她也是從北遷居而來,經曆過那段時日,心間亦有家國。比起臨安那些世家姑娘,同兒L子一道曆經十年艱辛之人,更適合同他攜手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