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1 / 2)

師尊有個秘密 貓說午後 20769 字 3個月前

眼看著灼凰朝天淵城而來,守在天淵城中的炎天正欲阻止,卻發現她氣海內的靈氣,正在瘋狂地逸散。

而她也絲毫沒有動手去殺天淵城中百姓,隻是瘋了般朝青梧墜落之地而去。

淚眼蒙矓,神色驚懼,麵色慘白。

炎天一怔,她這是……道心動搖?

她身上無傷卻靈氣四海,除了道心動搖還能是什麼?炎天大喜,青梧已死,灼凰道心動搖,仙界還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人嗎?當真是天助妖界!天助妖界!

陣法運行已有些時候,誅仙仙力下降,而仙界最強的兩個人先後折損,此時不圍剿誅仙,更待何時?

念及此,炎天眸光灼灼,當即禦風,離開天淵城,重新飛往天際!

灼凰落在城樓之上,氣息一頓一錯,一雙眼四下不停地尋找。

可到處都不見青梧的身影,她隻覺渾身發涼,但又心存一絲僥幸。到處都看不到師父,是不是證明他還活著?

她方才為何那麼快地收回目光?為何連他墜落在何處都沒有關心?

想起師父跌落下雲層的畫麵,灼凰隻覺有一隻大手,捏著她的心狠狠蹂躪,痛得她幾乎難以維持平穩的呼吸。

還有……灼凰眉心不自覺緊擰,還有他們的孩子,一刻鐘已過許久……胎蓮豈能無恙?

涼風倒灌入灼凰喉間,灼凰雙唇顫抖起來。她仍舊沒放棄找尋,師父不在,胎蓮亦不在,方才就是這個方向。他們究竟去了何處?

“師父……”灼凰喃聲輕喚。

“師父!”她緩步在城樓上找尋,聲線已然顫抖。

而就在這時,她忽見心判,靜靜躺在土礫中。

灼凰的目光鎖在心判上,一口氣倒提,呼吸頓住,隨即便朝心判跑去,步履太過慌張,不慎踩到裙邊,灼凰摔倒在心判旁。

她似是感覺不到半點疼痛,連忙將心判拿了起來,著急忙慌地便去看筆杆上天地所賜“心判”一字。

師父的本命法器她再熟悉不過,她清楚地記著“心判”一字的位置。

灼凰的所有動作,忽地凝滯,她捧著心判,怔愣地看著筆杆。

筆杆之上,天地所賜“心判”一字,已然消失不見,它現在,隻是一支凡筆。

灼凰氣海內的靈氣,忽地如颶風般瘋狂向周圍四散。

灼凰唇角微顫,眉峰跟著蹙起,心間最後的一線希望徹底消散,心間激烈的情緒,徹底於此時崩塌。

她雙手緊攥著心判,將其緊緊護在心口,到底是崩潰失聲,傾山頹雨……她俯身,雙手瘋了般在發現心判的位置上摩挲:“師父!你去了哪裡?師父……”

她到底做了什麼?曾經想做他的妻,想同他生兒育女,如今他們終於有了自己的孩子,她竟是親手害了他們父子,她到底做了什麼?

她一定要找到師父,哪怕隻有屍身!

灼凰用僅存的修為,施展神境,以發現心判之地為心,

在天淵城中細細密密地搜尋。

她甚至已經顧不上凡人的反應,身形在天淵城的凡人眼中忽隱忽現。

天際傳來炎天的獅吼之音,其音貫耳,震蕩識海,灼凰隻覺頭疼欲裂,目眩神迷,唇角而耳道裡,跟著流出鮮血。

可她依舊絲毫不停,師父隻能在天淵城中,他和孩子,肯定還在天淵城中!

短短半炷香的功夫,灼凰已施展神境上百遍,走遍了天淵城中的每個角落,但她依舊沒有找到青梧和胎蓮一星半點的蹤跡。

直到她靈氣逸散至修為退轉,再也施展不出神境。

在炎天震天的獅吼之音中,灼凰癱坐在天淵城中的街道上,眼中絕望之色儘顯。

街道上人來人往,凡人看著裝異於他們的灼凰,絲毫不敢上前相幫,今日的天淵城,太怪了。

二百二十四年相伴,當年入仙道,她明明是想和他並肩站在一起,可為何到頭來,連同他死在一處都做不到?

以他的修為,明明沒有人能近他的身。可在無情道中的她,卻果斷做了最好的選擇。

灼凰唇邊儘是苦笑,淚落如雨。她明知,他對她不設防備,甚至故意打開旁人的劍,利用他的欣喜和信任,將悲天貫入他的心口。

她明知這樣殺不死他,所以趁悲天停留在他心口時,催動悲天震碎了他的心臟,斷絕心脈,阻斷靈氣運轉……

她根本,根本沒有給他任何自救的機會。

炎天的獅吼之音再起,震得灼凰再嘔出一口鮮血,她天眼隱約尚在,抬頭看向天際。

仙妖混戰,死傷無數,永崇等剩下的所有仙尊,亦在合力試圖突破妖界封鎖,下界殺人破陣。此刻無論是仙是妖,都已在大戰中癲狂,場麵之殘酷,直叫灼凰心顫。

永崇的劍雨,終於有一股突破妖界的封鎖,朝天淵城落來。

灼凰眉心一跳,當即便思阻止。

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她忽地想起人間,想起在北境的那十年。

她和師父選無情道,分明是為了救人,可時至今日,仙、妖、人二界,依舊會發生這麼大的災難。而她和師父,各自陷入道心的爭端中,互傷彼此,早已背離入仙道時的初心。

她連忙動用僅存的靈力,朝永崇殺往天淵城的劍雨擲出悲天,可她現在的仙力,僅僅隻是阻攔一瞬,悲天便被劍雨打開,萬千劍雨,再次朝天淵城而來。

就在她焦急之際,一位路過她麵前的青年男子,忽地開口道:“阿瑾,心有所哀為悲,身受同體,亦為悲!”

灼凰一愣,不等她去找那名男子,又有人群中的少女對她道:“仙有修行之苦,妖有生存之苦,人有無明之苦。”

又有老婦對她道:“人間十年,你緣何學醫?緣何拜師?緣何入無情道?”

灼凰的天眼已忽隱忽現,她仰頭看著天際,看著戰場中不斷死去的眾仙、眾妖,還有即將落在天淵城中的劍雨……

她似是意識到什麼,喃喃回道:“感蒼生苦,生

濟世心。()”

身後傳來一名老叟的聲音:這便是身受同體,既為,悲心。⒛()_[(()”

灼凰心間豁然開朗,驟然抬眼看向天際。

……

整個天際已陷入一片混戰,無論仙妖,儘皆殺紅了眼,此戰已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炎天望著眼前的戰場,眸中焰光灼灼,眼看著永崇劍雨將落,一旦陣眼有所損傷,陣法屏障自會衰弱。

他一下掙脫眾仙糾纏,頃刻間集結氣海內所有妖靈氣,動用最大的妖力,仰天長嘯。

這一聲獅吼,不留半分餘地,眾仙當即落了下風,諸仙尊吐血不止,識海不清,難再施法,修為低的眾仙,甚至抱頭慘叫,七竅出血,氣海動蕩,靈氣逸散……

所有人心生絕望,青鬆看著屏障內的戰場,眼中哀色儘顯。

可就在此時,忽有一段渺渺仙樂,自天淵城而來。此樂綿綿悠長,聞之便感奏樂之人心間盼世間太平之願。

炎天充滿殺意的獅吼之音,幾乎不費任何吹灰之力,便被此樂悄然化解,這一刻,無論是仙,是妖,是人,皆在此樂中,感受到心歸於靜,殺念平息……

仙妖在樂聲中止戰,齊齊朝仙樂傳來的方向看去。

這一刻,無論是仙是妖,眸中皆露訝然之色。

但見灼凰重新自天淵城中而起,法衣衣袂,披帛綬帶,緩緩隨周身靈氣漂浮於空中,周遭的所有靈氣,正以難以想見的速度,重新往她氣海中聚集。

悲天懸於她頭頂之上,萬千靈氣貫入悲天,一曲《惜安令》,響徹天際,仙樂渺渺,撫二界眾生。

永崇殺向天淵城中的劍雨,悄無聲息的消散,炎天布下的結界,亦悄無聲息地消散,天地重歸清明。

天地間一片安寧,仙妖一眾,皆齊齊看向灼凰,久久無法回神。

青鬆凝眸在灼凰麵上,神色格外複雜,悲天竟是響了?在她無情道心動搖之後?永崇亦不敢置信地看著灼凰,無情道才是最符合上古時代的正法,她又為何會在無情道心破之後,獲得強於從前數百倍的修為?

耳畔是二百一十四年未曾聽過的《惜安令》,二百二十四年的時光,在眼前瞬息而過。

原來能奏響悲天的,從來不是無情道心,而是感蒼生苦,身受同體的悲心。

灼凰忽覺自己的眼睛,不再是從前天眼所見的一切,這一刻,她放眼望去,竟見宇宙,見天地,見眾生……所見之廣,全然超出她的認知,甚至無法對其以名喚之。

而就在這時,灼凰忽見遙遠的地方,一個非此世界的地方,有一名男子,含笑對她道:“你終於能直接聽見我的聲音,我不必再借凡人喉舌。”

那男子樣貌身姿之美,全然無法用人間已有的詞彙形容,是一種超脫於此世界的美,同他相比,便是他們這個世界最美的美人,都變得粗鄙不堪。

灼凰不解道:“你是誰?”

男子笑道:“是故人。”

灼凰似是意識到什麼,追問

() 道:“那個隱藏在背後,修為極高的人,可是你?”

灼凰問道:“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

男子再次點頭:“是。”

灼凰再次問道:“你到底是誰?”

男子朝她招手:“你過來,以真正可以遍行六道的神境。”

灼凰試著使用神境,竟是真的到了那男子麵前。看著眼前所處之地,灼凰震驚不已,這是、這是另一個世界!

男子看著她笑,對她道:“阿瑾,好久不見。”

灼凰狐疑的目光在男子麵上打量,忽地從他神色間,窺見幾分熟悉之感,她探問道:“你是?”

男子對她道:“你不認識我,但你識得我的前世。”

說著,男子抬手,身邊出現一麵水鏡,水鏡中倒映出一個人的身影,轉瞬即逝。

灼凰看清,隨即看向那名男子,眼露震驚,眼眶再紅,顫聲道:“思、思鵲哥?”

孔思鵲笑而點頭:“孔思鵲已是前世,但你這樣稱呼,也成。”

灼凰心間藏著無數的困惑,不解道:“到底怎麼回事?”

孔思鵲道:“當年帶百姓們返回,我為救百姓身死。當時一下就救了五千多人,功德著實有些大,幾乎那頭剛斷氣,這頭便投生天道。”

“天道?”

孔思鵲點頭,抬手指向下界,對灼凰道:“現在你的眼睛,才是真正的天眼,可見六道眾生。眾生因我執,締造六道輪回,我所處之地,既為天道。下有修羅道,人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眾生因我執流轉於六道,隨業投生。”

“原是如此……”

灼凰心間再生疑惑,問道:“思鵲哥,你費這麼大功夫,可是為了點化我和師父?”

孔思鵲點頭:“正是。”

“那你為何不直說?”

孔思鵲麵露無奈,抬頭,看向更高的天界,對灼凰道:“天道,又分欲界天,□□天,無□□天。欲界之首,乃他化自在天。能投生此天中人,功德極大,旁人所幻想一切喜、樂、欲,皆會在此天化作真實,供他們享樂。”

孔思鵲接著道:“此天中人,難舍情執,視欲界一切眾生,為其眷屬。”

灼凰依言看去,但見此天中人,樣貌更是在如今的孔思鵲之上,全然無法用凡俗言語形容,灼凰隻覺震撼。

她不禁問道:“他們便是欲界之首?莫非也視我們人道中人為眷屬?”

孔思鵲點頭,隨即道:“他們還有一個名字。”

灼凰問道:“什麼?”

孔思鵲輕歎,吐出兩個字:“天魔。”

灼凰聞言一怔,眼露驚疑。

孔思鵲接著道:“正法之修行,目的在於脫離六道之苦。離六道,既非天魔眷屬。天魔情執難舍,自是不願眾生修行成就,五萬年前,天魔降世滅法,從此仙界再無正法。天魔在上,這便是我不能直接來找你們的緣由,隻能布局,引導你們,等你們自身修行成就,前來見我。”

灼凰眉眼微垂,原是如此。她心間還有萬千疑惑,接著問道:“可如今仙界有無情道。無情道無情無欲,豈非脫離天魔掌控的正法?()”

孔思鵲搖頭,對她道:眾生豈能無情?無情道,不過是正法滅儘後,仙界後人錯誤地解讀。你們所謂的道心,無論是無情道心,清靜道心,還是不渝道心,皆是分彆念罷了。你們借著道心修行,又受道心裹挾,動輒便是道心動搖,修為退轉,代價慘重。?[(()”

灼凰此刻無情道心已破,什麼道心也沒有,但她現在的修為,卻是前所未有的強大,她不解問道:“那到底什麼才是正法?”

孔思鵲笑道:“菩提心。”

“慈、悲、喜、舍,四心合一,既為菩提心。合歡道二種道心,勉強占了一個喜字;正道二種道心,勉強占了一個舍字。可慈悲一心,卻被仙界舍棄。阿瑾,真正能成就大道的心,是慈悲之心,而非無情之心啊!”

灼凰震驚不已,驀然想起,師父之前阻攔他們殺天淵城中的百姓,分明修為退轉,卻擁有阻攔他們的能力。他隻差一點,便會像現在的她一樣,悟得正法。

眼眶再次泛紅,灼凰看向孔思鵲,久難言語。

孔思鵲自是明白灼凰心間所哀,他歎道:“你同你師父,你們兩個在人間十年,憐惜北境百姓,救護北境百姓,早已擁有慈悲之心。可惜入仙道後,卻選錯了路。”

“我在天上,眼看著你們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深,如何不急?便隻能出此下策。當時在柳家,我借陣法幻境現身,已經叫你們信任彼此,可你師父,為著你好,始終不從己心,抹去你的記憶,功虧一簣。”

但凡懷章從一回己心,豐州再見之後便表明心意,以他們對彼此的感情,入仙道後就絕不會選修無情道,借著對北境百姓的掛念,便能順勢得道。

又或者,在後來道心動搖後,從一回己心,不要抹去阿瑾的記憶,同入合歡的他們,仍然會對眾生再生慈悲之心。

如今的結局,從某種角度來看,莫不是青梧咎由自取。

可到底他們都不知真相,一心為彼此,又責怪得了誰?

灼凰心間還有不解,她再次問道:“真相既是如此,那為何正法時代留下的石刻中,卻說正法時代的修行者,無情無欲?”

孔思鵲道:“因為,正法時代的大成就者,已破我執。他們不再執著有我,便不為人傷而惱,不為所得而喜。我所失,我所得,我所願,我所愛,我所恨,當不再有我,失、得、願、愛、恨……皆不再有。”

“世間人種種舉問,雲何不得道?由見已故,不得道。若能不見已,即得道。[注1]”

“而對眾生的慈悲之心,便是斬向我執的利劍。”

“阿瑾,眾生豈能無情?又豈能對眾生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