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忠等人差不多又議事到深夜,這才回來。
徐靜依和蕭清音也都還沒睡。
屋裡亮著燈,走到院子裡後見兩間屋燈都亮著,彼此望了眼後,便各自往各自屋裡去。
一見丈夫回來,徐靜依就立刻迎了過來。然後吹滅了燈,拉著他一並坐在窗邊處,見他要動,還伸手指做了個“噓”的姿勢,也不說話。
顧容庭覺得這樣不好,忍了會兒後,終於忍不住,悄悄附在妻子耳邊問:“偷聽彆人的房事,不如我們自己也來的好。”
徐靜依卻在黑暗中白了他一眼。
她竭力壓低了聲音:“瞎想什麼呢。”
顧容庭蹙眉:“不然你在看什麼?”
見對麵屋子始終沒有什麼動靜,徐靜依索性先側過身來麵對著丈夫問:“今日陸家辦的接風宴上,你難道一點異樣都沒發覺嗎?”
“夫人指的是什麼?”見她神秘兮兮的,顧容庭不免也好奇。
徐靜依覺得既蕭姐姐決定了要告訴永昌郡王,那麼必將鬨上一場。永昌郡王如今還算聽顧容庭的話,一旦鬨起來的話,顧容庭也好幫著勸上一勸。
再說,憑顧容庭的警覺和聰敏勁兒,他遲早是要知道的。
此刻又何必再瞞他呢?
這般想著,徐靜依就把事情的所有前因後果都說了。
顧容庭聽後,卻無甚反應。
黑暗中,夫妻隻能憑借點窗外的月色打量彼此。看不太清,但卻也不是完全看不清,至少能看到些輪廓。
徐靜依等不到丈夫回答,便問:“怎麼了?”
顧容庭語氣淡然:“沒什麼。”
徐靜依:“你不吃驚麼?”
“吃驚。”口中說著吃驚,但語氣仍是平淡。
徐靜依在黑暗中認真看了他好久,也看不出他臉上神色的變化,隻能再次開口:“那怎麼聽不出你語氣的變化。”
顧容庭也在黑暗中朝妻子望過來,唇突然微彎了彎,然後說:“若是得知我自己的娘子從前有過這樣一個青梅竹馬,我怕才會變了語氣。”說到底就是,這是人家的事情,還輪不到他怎樣。
徐靜依認真想了想,覺得也對。
“永昌郡王這個人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真怕他會一根筋,什麼都聽不進去。”又說,“是我勸蕭姐姐現在就告訴他的,傅文雅心中不忿,我怕她不主動說,反倒是會把場麵弄得更糟糕。所以……永昌郡王那裡,你得適時幫著說說好話。”
就算妻子不說,顧容庭也會這樣做的,所以他應聲說:“放心。”
很快,對麵的房間傳出了些動靜來。漸漸的,動靜聲越來越大。
對麵屋子燈開著,屋內人的影子投落在窗布上。幾聲吵鬨後,二人似乎離得遠了些。明顯能看出來,蕭氏站在一旁,永昌郡王則特意坐離她很遠。
徐靜依就怕永昌郡王那執拗的性子會轉不過彎來,於是就要出門去勸。
顧容庭拉住了她。
“你現在去,打算怎麼說?”他儘力壓低著聲音,“永昌郡王的這個反應是很正常的,如果他聽後反應淡淡,反倒是不正常。”又說,“畢竟是他們夫妻間的事,又還沒到他們自己調節不好的地步,此刻你我過去,隻能火上澆油。且叫他們自己先磨合。”
徐靜依知道自己關心則亂了,丈夫的話才在理。
於是又朝對麵看了看,隻見那邊也已經熄了燈。
細細貼著窗戶去聽,再聽不到什麼動靜,徐靜依這才安心下來。
次日,身邊的男人一早就不在了,徐靜依一覺睡到天亮後,立刻收拾一番,然後去對麵尋蕭清音說話。
蕭清音這會兒人還好,見徐靜依過來,她還抬頭衝她笑了下。
徐靜依對其很是關心,忙問:“怎麼樣?姐姐可還好?”
蕭清音說:“他自是鬨了頓脾氣的,一夜都氣呼呼的,好像都沒睡得著。但憑我對他的了解,他氣一氣也就好了。”
徐靜依挨過來坐說:“生氣是正常的,一點不氣反倒不正常。而且我也告訴了我家王爺,我想我家王爺勸的話,他多少也會聽一些。”
其實憑蕭清音對他的了解,基本上是沒事的。她昨兒如此的坦誠,態度又很堅決,他問什麼她答什麼,明顯就是完全放下了。
但蕭清音也知道,她不能因為自己已經完全放下,就完全否認過去的一切。過去的確心中還惦念過,憤懣不平過,這是她的錯。
她會好好哄他,好好待他,就像他從前那般一顆熾熱真誠之心待自己一般。
京裡,梁護也沒閒著。
憑著些蛛絲馬跡,他竟然也查到了當年蕭清音同傅文雅間的一些事。
去歲秋獵上,當她們二人比馬爭奪時,梁護就默默記在了心中。
這些年來,他暗中也培植了不少人。私下裡辦這點差事,還是辦得到的。
查清一切後,梁護親自寫了封信,交給了自己的死衛,並命他帶著這封信即刻去往北境之地,找到駐守北境的陸少將軍夫人傅氏,同她談判。
梁護覺得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若能因此而一舉兩得,同時除掉那兩個,那日後他就徹底高枕無憂了。
就算解決不了兩個,那隻要能解決掉老三也好。
老二不足為懼,對他如今身份最有威脅的,就是老三。
老三也乃嫡出,智勇雙全,又有當年那術士說的話……他不得不警惕。
派走了人後,梁護一個人靜靜立在窗下。窗戶開著,他默默抬首望著窗外的黑夜,一時悲從心起。他覺得,如今他的處境,就如這漫漫黑夜,能不能破曉而出,就看這次了。
敵軍一直沒有動靜,軍中一半人主張主動出擊,包括梁忠。
但以顧容庭為首的,也有一半堅持靜觀其變。敵若不動,我便不動。
鎮國公持中立意見,一時大家爭論不休。外戰還沒有,內部倒是鬨起了矛盾來。
顧容庭私下找了梁忠,梁忠一來就臭著張臉冷冷道:“你不必勸我,我心意已決。”又說,“我現在一腔的怒火沒地兒發泄,就想趕緊打一場仗。”
比起梁忠此刻的焦躁,顧容庭淡定得很。
他聞聲隻說:“二哥若這樣想,那就實在太過兒戲了。”又問,“難道就為了熄你心中的那一腔怒火,就不顧這些兵卒的生死?二哥有沒有想過,那拓跋渾此番為何按兵不動?萬一……他不過隻是表麵按兵不動,而私下卻是設下一個圈套等著你我往裡鑽呢?”
梁忠這會兒心裡正窩火,根本聽不進去任何勸。當然,他也不能冷靜下來好好想想顧容庭的話。
隻是見他指責自己了,他就用更強硬的態度、更厲害的語氣回擊道:“那依三郎之言,若拓跋渾一輩子都按兵不動,我們就要在這裡同他耗上一輩子?那丟失的遙城、雲城……等,也都不要了?你我也不回京了?就一直在這裡耗下去?”
一連數個問題甩下來,唾沫星子吐了顧容庭一臉。
說完後,梁忠才反應過來自己失態了。他愣了一愣,而後恨恨甩了袖袍,仍氣著轉向另外一邊。
但方才無端發泄一番後,這會兒心裡氣略略消了些,也能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了。
顧容庭沒有立刻反駁,隻等他冷靜了有一會兒後,他才重又開口。
“我也沒說一直等下去,隻是如今才等幾天呢?若是等了十天半月,那邊仍毫無動靜,我們再出擊也不遲。又或者,就同他們比耐力,等上一個月又何妨?我不信依拓跋渾的野心,他真能這般耐得住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