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 113 章(1 / 2)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林望景和蘇紀被分開到了兩個病房後,倒是沒有機會再動上手。

蘇綏在敲門之前,對唐慢書說:“叔叔先在外麵等我一會兒,我和蘇紀談完之後,很快就能出來。”

男人眼神深沉,往病房門那邊看了一眼,叫人看不出心底深藏著的心思。

他點點頭,低低的“嗯”了一聲。

蘇綏這才敲響了房門,很快便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正在向這邊走來,似乎害怕晚到一秒鐘,他就會飛走了似的。

隨著“哢噠”一聲轉鎖的響動,門被打開了一條縫,在看清楚是蘇綏後,蘇紀的眼睛裡爆發出了極大的光亮。

“是你。”

但很快,看到他身後的唐慢書後,那光亮又一點一點的熄滅下來。

蘇紀耷拉著頭,像一條自知不討喜的小狗。

蘇綏沒作聲,徑直走進了病房裡。

蘇紀楞在原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門外一動不動的唐慢書,一時有些結結巴巴的說:“他、唐先生不跟著一起進來嗎?”

蘇綏很疑惑的看著他,眼神中儘是不解的表情:“是我要跟你談一些事情,和我叔叔有什麼關係?他當然不用進來。”

唐慢書在此之前,其實是有些不開心的。他並不希望除了自己以外,還有誰能夠牽動蘇綏的心神。

看起來成熟可靠的老男人,實則每時每刻都泡在醋壇子裡。

但在聽到蘇綏脫口而出的“我叔叔”這三個字後,又愉悅的翹起了嘴角,像是偷到腥了的大貓,為著這一點被蘇綏把他劃歸到自己世界中的宣告而竊喜不已。

但對於蘇紀……

唐慢書眸光一沉。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蘇紀隱隱約約的感覺好像被一道淩厲的目光瞪了幾眼,但他現在已經被蘇綏來看望自己的喜悅衝昏了頭腦,根本無暇顧及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

他勾起嘴角,膽大包天的將門關緊,不讓任何人能夠窺探,包括唐慢書。

蘇紀傷的沒林望景重,自由走動還是沒什麼問題的,對他來說唯一困擾的大概是喉嚨被林望景掐傷了,說話會很費勁,會很痛。

但即便是再痛,隻要能和蘇綏待在一塊兒,他也是甘之如飴。

蘇紀看著坐在沙發上的蘇綏,一時之間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我以為……我以為你會去看林望景的……”他一開口,聲音沙啞的要命,好像被人往裡灌滿了粗糙的砂石。

蘇綏不置可否:“我和他已經分手了,早就沒有關係,為什麼要去看他?”

“況且,如果不是因為有事要和你談,我也不會來見你。”

蘇綏的語氣很平和,聽在蘇紀耳朵裡,卻是分外的刺耳:“你和林望景,或者是顧嶼安、周路陽,本質上都沒什麼不同。”

都是一群隻會浪費他時間的家夥。蘇綏想。

蘇紀的臉色幾乎是立刻便蒼白下來。

即便他知道這才是事實真相,但被這麼光明正大、毫不掩飾的說出來,蘇紀根本就接受不了。

可惜的是,蘇綏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揀著他想聽的話來說。

那種特權,早已經被收回來了。

“那……那你來,是想、是想跟我說些什麼……”

蘇紀的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徹底沒有聲氣兒了。

他心裡清楚,接下來會聽到的東西,一定會反反複複的在自己心口上開個血淋淋大洞,疼得自己倒吸氣。

可蘇紀彆無他法,這是他欠蘇綏的,就活該受著。

蘇綏雖然是坐著,抬起頭在看蘇紀,但蘇紀卻反而矮了他一頭,天然氣場上就輸了。

“我覺得之前跟你說的或許還不夠清楚,讓你有了誤會。”

“你是指……”

“不止林望景被打這件事。”

蘇綏的眼神很平靜,沒有一點點激動的跡象,卻看得蘇紀更加難受。

“坦率來講,我並不明白你這個人的所作所為。”

或許是覺得說的不夠詳細,蘇綏又補充道:“我是指,我既不懂你為什麼忽然厭惡我,也不懂你為什麼又忽然討好我——姑且將你最近的行為看作是討好吧。總之,我認為你的愛恨觀、是非觀,都非常的莫名其妙。而且,我並不喜歡這種莫名其妙降臨在我的頭上。”

他看向蘇紀,問他:“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是一個不喜歡麻煩的人?很顯然,你的種種行為已經打擾到了我,讓我不得不在淩晨兩點,還要在醫院處理與我無關的事。”

蘇紀被說得羞愧難當,手足無措的道著歉:“對、對不起……”

“你說對不起,是指和林望景鬥毆這件事,還是指你忽然良心發現,覺得以前對我太壞了?”

明明隻是一個簡單的問題,語氣並不尖銳,蘇紀卻無論如何也答不上來。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為蘇綏說的每件事都是事實,而每提起一次過去,他便恨不能讓自己從來沒有出生過,這樣就不會有後來的那些事。

有些時候不回答也是一種態度,蘇綏見蘇紀這個樣子,心裡便明了幾分。

“你很介懷從前對我做過的那些事嗎?”

蘇紀低下頭,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會牽扯到渾身的傷口,全都跟著一起疼。

他微不可察的“嗯”了一聲。

“這可真奇怪,”蘇綏說,“我作為受害人,都沒有放在心上過。反倒是你一個加害者,事後卻介懷上了。”

不止是他,其餘那幾個,比如顧嶼安,林望景,或者是周路陽,也是如此。

“加害者”這三個字從蘇綏的嘴裡說出來時,即便隻是一種陳述性的語氣,可還是讓蘇紀感覺心臟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

好疼——

他蹙起了眉頭,從心臟處蔓延出來的疼痛逐漸傳到了四肢百骸,令他整個人都沐浴在一種無法解救的痛苦之中。

蘇紀其實想到過很多種可能,比如說,蘇綏會充滿恨意的瞪著自己,控訴他曾經做過的那些惡事;再比如說,蘇綏會傷心欲絕的流著眼淚,哀哀切切的永遠不可能原諒他;更有甚者,也許會歇斯底裡的指責他,辱罵他,踢打他,以圖發泄那麼多年以來所遭受過的委屈。

而到那時,蘇紀也不會還手,他會站在那裡任由施為。蘇綏越是表現得憎恨自己,他才越是暢快,仿佛這樣才能夠贖罪分毫。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冷靜的、平淡的,就像是一個局外人在旁觀一樣,任何稍稍激烈一點的情緒都沒有露出。

蘇紀從來沒有想到過,也不敢去想,蘇綏會是這樣的表現。

他不明白怎麼會有人在受過那樣的傷害後,麵對“加害者”還這般心平氣和。

蘇綏的脾氣再好,他也是人,怎麼能夠這麼的無動於衷,甚至於到了一個堪稱冷漠的程度——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從未將什麼“加害者”、將所遭遇的不公待遇放在心上。

“很難理解嗎?”

蘇綏似乎是看出了蘇紀迷茫的表情,他笑了笑,溫聲道:“我從來不會為了不相乾的人和事生氣啊。”

他會因為寧清的一句“寶寶”而情緒崩潰,也會因為唐慢書的一句“隻有我的戀人才能叫我的名字”而激發占有欲,卻從來不會被林望景等人牽動心神。

對於重要的人,往往幾句微不足道的話都能牽扯蘇綏的情緒;而對於不重要的人,哪怕他們在蘇

綏麵前把天都掀翻,也得不到他的一個眼神。

不相乾的人和事……

哈哈,不相乾的人和事。

蘇紀扯了扯嘴角,連勉強擠出來的笑裡都帶著極苦的味道。

他徒然的看著蘇綏,眼神裡盛滿了不可奈何。

原來在這個人的心裡,他蘇紀連人帶姓,都隻不過是“不相乾的人和事”。

原來那些無論壞的、好的,恨的、愛的,到頭來,都隻有蘇紀一個人在意。

在蘇綏麵前,蘇紀深刻的覺得,他就是被扒光了衣服、供人玩笑取樂的小醜。

“……你太冷血了,”蘇紀的聲線都是顫抖的,“蘇綏,你真的……太冷血了。”

“冷血?”

蘇綏覺得這個詞用在他身上,還挺新鮮的。

他反問道:“先不說我能不能算得上是一個冷血的人。蘇紀,我記得,你從前一直以拆穿我的真麵目為樂——”

蘇綏目不轉睛的看著蘇紀,連眼神裡都是一種輕鬆的笑意。而這種輕鬆,在蘇紀絕望的表情襯托下,顯得更加殘酷。

“怎麼,現在終於看到我的真麵目了,你又不滿意了嗎?”

蘇紀臉色一白,渾身都卸力了一般,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

他痛苦地閉上了眼,想起曾經無數次的言語譏諷,對那時溫溫柔柔、言笑晏晏喊他“哥哥”的青年不屑一顧,而現在,卻又日日夜夜的思念著那樣的乖巧和聽話。

蘇紀握緊了拳頭,指甲刺進血肉裡的痛覺使他暫時清醒了一瞬。他睜開眼,看向蘇綏,心臟早已經痛到麻木,可仍舊源源不斷的產生著疼痛。

似乎隻要一看到這個人,聽到這個人的聲音,這副身體從心臟到血液,從軀殼到骨頭,就會痛得像是被幾噸重的卡車翻來覆去碾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