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默然對視,全然不顧這個消息對周遭人來說是多麼的石破天驚。
馬征依然維持著他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坐的不是輪椅,而是什麼寶座一般。
而重雲萬年端著的笑意,卻終於龜裂了。
他微微傾身,手按在輪椅的兩側扶手上,眼底帶著一絲駭異地看著馬征:“你……說什麼?”
“我說。”馬征拍拍自己的腿,語調溫柔得像是在敘舊:“我的腿,不就是瘸在你手裡的嗎?”
那一刻,周圍的所有聲音都已經遠去。
重雲怔怔地看著他,眼裡閃過許多情緒。
是遺憾?是後悔?外人不得而知。
但是重雲心裡,卻在驚駭之餘,又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命運真神奇,曾經的他,日日夜夜擔驚受怕,生怕被人知道,但是後麵還算是完美地解決了,也沒有外人知道,甚至連馬征自己都不知道,他就覺得這事兒應該算是過去了。
就在他以為那件事情永遠不會被人提起的時候,命運狠狠地扇了他一個巴掌。
他想笑,但麵頰抽搐著,卻扯不出一個笑容。
最後他隻能儘量維持著平靜,說道:“當時,這件事情已經解決了。”
“你以為我現在是要翻舊賬?”馬征笑笑,涼薄地道:“我沒這個意思,我隻是想告訴其他人,你德行有虧,不值得信任。”
這一句,比之前那指責更狠,更毒。
脾氣再好,也不可能承認這樣的評語。
眾人都在默默等待著重雲的爆發,有人還擔憂他會對馬征動手,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兩步。
但是,什麼都沒有。
麵對當年的受害者,德行有虧這四字,重雲根本無法反駁,諸多情緒憋在心裡,麵色紛呈很是精彩。
看著他雖然手指青筋緊繃,卻始終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樣子,眾人心裡有了底。
看向重雲的目光,也各自帶了些震驚和懼怕。
一個人能隱藏自己的真性情,一裝就是十幾年,也是很可怕了。
“龔靜。”馬征卻伸手撥開他,徑直看向跟在他身後進來的龔靜:“過來。”
進來之後,看到馬征和古茂,龔靜就已經嚇傻了。
誰能告訴她這到底什麼情況啊?他們不該和百工門有仇嗎,為什麼會來幫百工門?
她真的想不通,於是就愣了幾秒。
“裝什麼傻!”古茂被攔著不能朝重雲發火,但教訓她還是沒問題的,直接一拍桌子:“還不快過來!”
作為他們的大師伯,古茂積威猶存,龔靜下意識就走了過來。
恍惚中,她聽到馬征明顯帶著怒意的聲音響起:“我問你,那個電話是你打的嗎?”
她快速地看了眼重雲,但他此時自顧不睱,哪裡有時間管她。
“你彆看他,你看著我。”馬征敲了敲扶手:“馬家自認待你不薄,你師父雖然能力有限,但也儘量給了所能給你的最好的栽培,你這樣對得起他嗎?”
“師弟你這樣沒用。”古茂直接瞪著龔靜,怒喝道:“虧你還有臉哭!說!誰打的電話!是不是你!”
龔靜嚇得瑟縮了一下,僵硬地點了下頭,淚水爬了一臉。
“你是不是拜了重雲為師!”
這一次,龔靜立刻就搖頭了,大聲地抽噎了一下。
“是不是重雲指使你的!”
猶豫了一下,龔靜還是點了一下頭。
“很好。”古茂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滾回去吧,丟人現眼的東西,等會跟我們回去,給你師父磕頭認錯!”
哭得正傷心的龔靜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嘎?”
這花臉貓的樣子,成功地逗樂了在場的人。
見古茂不耐煩地看向她,龔靜飛快地抹了臉,利索地站一邊去了。
一旁的重雲原準備插話的,但卻總是被馬征適時打斷,到底是沒攔住龔靜的反水。
略為複雜難言地看了眼古茂,他苦笑道:“古茂你果然還是一如繼往的……風風火火。”
“現在重要的不是我。”古茂最是厭煩他們這些彆扭的人,利索地道:“這事攤開來講,很明顯了,我不知道你出於什麼目的,非得把這水攪得這麼混,但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們金銀錯,絕對不是你往上爬就能隨便踩的梯子!我不管你有多少懊惱不甘,你要麼就堂堂正正地來挑我金銀錯,像百工門一樣,遞了帖子過來,就算把我這張老臉往地上踩我也絕無二話!”
古茂這番話,當真是說得不少人都自慚形穢。
在他之後,薛家和鳳家也終於站了出來。
“重雲,這件事情,你必須給我們一個交待!”鳳老爺子眉目淩厲,再不複往日的溫和:“大家也都看到了,如果不是當麵鑼對麵鼓的對質,這件事情真沒那麼容易扯清楚,如果就這麼含糊過去了,我鳳家和薛家這麼多年來的交情就此毀於一旦!重雲!你其心可誅!”
“交待?”重雲譏誚地笑了:“給你們什麼交待?是我讓你們猜忌的?是我讓你們接比輸的?關我什麼事?信息都不是我發的,有什麼你們找龔靜啊!”
“你!”雖是惡言,卻也是事實,鳳老爺子氣了個倒仰,瞪著重雲的眼睛簡直要冒出火來。
從前與重雲關係好的人,如果說之前還抱了一絲希望,但此時看到他如此不顧顏麵狡辯的場景,也紛紛轉變了立場。
“重雲這件事情你真的做得太過了,虧大家都認為你德高望重,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