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給人一個奇怪的感覺了:既然你說這個也好,那個也棒,那隻說了成功,失敗呢?
這,就是白木由貴聰明的地方。
他前麵著墨許多,其實隻是最後一段寥寥數語的鋪墊。
最後一段,他直言絲綢之路是屬於華夏的,敦煌卻不是,擁有敦煌如此厚重的文化,卻連它的精髓都不曾研究仔細,這簡直是華夏文化史上的一大損失,因此,他提議傀國將這兩套文獻貢獻出來,填補華夏敦煌學上的一大空缺。
文章他沒有用真名,用的是佚名。
整篇文章文采斐然,詞藻優美,甚至尋了傀國著名學者修改潤色後才最終發表了出去。
可想而知,這樣的一篇文章,又取了如此吸睛的標題,一經發表,便引起了巨大反響。
不僅各大報刊紛紛轉載,甚至還有各種媒體爭相對這一話題進行了探討。
敦煌的許多學者也紛紛坐不住了,開始發表各種對這篇文章的看法。
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
有的人比較溫和,用文雅的詞藻寫一長文回應,大體意思是:雖然“敦煌在華夏,敦煌學在傀國”這句話是南開大學吳教授所說,但我還是不得不說一句,你完全理解錯了他的意思,你的文章簡直狗屁不通。
有些言辭比較銳利的,則完全不給情麵,直接列出一長串指出他這種說法有多片麵。
而更多的人,則情緒比較柔和,看待問題也更加全麵。
他們仔細思考之後,雖然對白木由貴這篇文章的說法不是完全讚同,但有一點還是非常同意的。
那就是——如果傀國真能把這幾部文獻都讓出來,那一定是華夏之幸。
就連敦煌的婁主任,看了這段話以後,也忍不住有些心動。
畢竟,在前些年,國內一些學生們在做學問的時候,有時都需要去國外尋找相關的詳細典籍。
好在有陸大師的補充和詳細圖像做底,加上陸大師親自調製的顏料更新,近來敦煌的壁畫修複工作進展得越來越順利,速度也大大提快了許多。
但是,這還不夠。
婁主任仔細查閱各種資料後,不得不認同這篇文章的某些說法。
事實上,傀國對敦煌學的研究,當初是和華夏同時起步的。
甚至在上世紀40年代之前,華夏和傀國對敦煌學的研究還各有所長。
但是1950年代後,傀國的敦煌學有了一個重大的轉折,從此將華夏遠遠地甩在了後麵。
它的突出成就,就是對敦煌學的研究進行了一個深度的挖掘。
從經史子集及文學研究,擴大到了對整個社會曆史的研究。
舉全傀國敦煌學家之力,在法製史、宗教史、經濟史、民族史等方麵均有了不俗的研究成果。
而這些研究,也大大地影響到了傀國對魏晉隋唐史的研究。
至今為止,在這些研究領域,還沒有哪一個國家的研究深度,可與傀國相比。
他坐立不安,煙蒂都摁了滿滿一煙灰缸,始終無法將心神沉澱下來。
這對於整個敦煌來說,都是一個莫大的誘惑。
這種躁動,像是湖底冷卻多年,卻又突然複蘇的火山。
看似風平浪靜,實際上已經到了即將崩潰的臨界。
而此時此刻,陸子安卻對這一切毫不知情。
他對這百合花瓶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點藍,一層一層細致而緩慢的勾勒、填充。
色彩不是一次就填充完整的,它需要緩慢的調整。
一層一層地描繪,釉色從黯淡變得完整,變得剔透。
百合的花瓣,仿佛是剛剛盛開的模樣,甚至連上麵細致的花瓣紋理都清晰可見。
更不用說那清晰自然的葉脈,微微傾斜的花枝,像是一幅清麗婉約的水墨畫傾倒在畫布上。
那些氤氳在空靈風雅的釉彩和靈秀脫俗畫麵裡的古意,正是景泰藍獨有的韻味。
經過了漫長的調節,一次次的勾畫、燒製,等到陸子安終於點頭的時候,所有人都忍不住長籲了一口氣。
沒有人會去問是否已經完成的蠢話,因為景泰藍有著極為繁複的工序,點藍僅僅是其中最重要最複雜的一步。
真正難的,卻是點藍燒焊過後的磨光。
磨光,用行內話來說,就是磨活,分為刺活、磨光、上亮等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