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夜宴(1 / 2)

烈鈞侯[重生] 白刃裡 7746 字 7個月前

盧俅這幾句“醜話說在前”,實在有來者不善的意味,林斯伯和顧照清的神情沉下去一半。

主座上,林斯鴻神情毫無動搖,隻斟了酒,對身旁的盧俅和座下眾人一舉杯:“今日府上設宴,幸得諸位齊聚,無論如何,先乾此杯!”

眾人神情鬆了些,皆舉杯回以幾句客套,廳內壓抑氣息散去三分。

林熠看著眼前情形,回想起上一世,他在北疆征戰時,獷驍衛從金陵千裡馳行至瀛州,突然將林斯伯下獄待審,並徹查林氏麾下的生意。

可還未定罪,林斯伯便病重而逝。

林熠當即便要去找永光帝問個清楚,永光帝卻派人傳話,允諾定會給他個交代,要他鎮守軍中。

當時的北疆,自黃龍府至黑水戰線硝煙四起,戰火連綿,正是勝負膠著的關鍵時刻,林熠要擔負起二十六座邊城十數萬百姓的存亡,以及那條防線背後的大燕江山。

姐姐林雲郗來找他時,他已做出抉擇,終未踏出北疆一步。

永光帝最後也給了他交代:瀛州林氏案以林斯伯無罪告終,獷驍衛承擔冤斷之責。林雲郗當時卻已病故,沒能等到父親昭雪。

若不是獷驍衛來查辦林氏,林家本該好好的。

後來林熠要調查時,永光帝已病危,獷驍衛也儘數被替換,全無對證。

世人卻說,烈鈞侯罔顧親情,媚上攀附,覬覦親叔叔萬貫家財,陷害林斯伯。

壞事向來比好事傳的快,自此,林熠從低調鎮邊的侯爺,變成惡名在外的不義之人。

今日盧俅帶著獷驍衛來,擺明了衝著林、阮、顧三家——儼然當時的情形再現。

林熠或許有機會弄清楚林氏案的緣由。

林熠目光盯著盧俅,今日的獷驍衛,是否和上一世一樣?果真是他們害了林斯伯麼?

明燭躍動的火光下,盧俅斂首笑了笑,將酒杯放在案上。

——“自本朝始,諸位,可有哪一天像今日,半個大燕國,都握在某些人手裡?”

盧俅話裡的“某些人”,無疑是指廳內的人,這話可謂不善。

室內頓時寂靜,呼吸可聞,屋外暮光褪去,蒼穹漸漸積蘊起雲層,遮蔽了星

辰和月色。

林熠望向林斯鴻,林斯鴻高大的身影巍然如山,鋒銳眉目依舊平靜。

而顧照清和林斯伯臉色愈發沉下去,蕭桓隻是擱下酒杯,拾起茶盞抿了一口。

“盧大人,此言何意?”林斯伯抬了抬手,“還請明示。”

“既是林老爺先開口問,那麼……”盧俅看向林斯伯,“林氏的木材生意,單在贛州三嶺的奇峰山場和恒道塢,年伐幾何?”

林斯伯蹙眉:“盧大人是要查賬?”

盧俅擺擺手:“錢不是問題,木材也……不是問題,林氏麾下典當、布莊的經營,足可占行內六成。”

林斯伯脾氣直,便道:“若不是林家在中間,皇木采辦便形同徭役,林氏做這生意,於百姓、於朝廷,皆是好事,怎會壟斷獨大、危害社稷?”

盧俅笑笑,手勢示意安撫林斯伯:“林老爺先彆生氣,那我再問問阮氏公子?”

蕭桓正是以江州阮氏公子之名前來,聞言抬眼看他,溫雅一笑,容色清俊,姿態間卻比平常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氣度。

“盧大人便問吧。”

盧俅垂眼想了想:“阮氏,單說錢莊,泰恒昌在滬海一帶分號,年兌銀這個數有了吧?”

他伸手比了個七,是說七百萬兩,這隻是兌銀數,盧俅沒把利潤直接說出來,或許該誇他有禮貌。

蕭桓看了一眼,微笑著點點頭,並不在意盧俅拿到了阮家龍門賬上的數字。

盧俅點點頭,又看向顧照清:“那麼,淮南運河四洲的漕運承船,半數歸於顧氏,年三百萬石可有?”

這數目不需從顧家賬本上看,顧照清也沒什麼好隱瞞,點點頭:“概為此數。”

如此一看,三氏族當真掌握了燕國大半的商業命脈。

盧俅笑笑:“不愧是我燕國三大豪商,說話就是痛快。”

林斯鴻一直在旁聽著,此時便直言開口道:“盧大人,陛下究竟什麼意思?”

這是覺得三氏族風頭太盛,要除之而後快嗎?

林熠倒是不擔心,眼下林斯鴻安然無恙,今日就算獷驍衛發難,也不能把林家怎麼樣。

蕭桓從桌下伸過手來,不動聲色拍了拍他按在膝上的手背,林熠微微側目看他,清朗的桃花眼在燈燭下目光澄澈,令他放鬆

下來。

盧俅笑容恢複了一貫的和藹,狐一般的眼睛細長斜挑:“陛下的意思——諸位手裡的生意,須得交由官家監辦,監辦若還不夠,便直接交由官家經營!”

接管?說得真好聽,明明就是抄家!

“荒謬!”顧嘯杭到底年輕氣盛,忍不住開口斥道。

林斯伯聞言險些氣得開口罵他,顧照清也冷下臉色。

林斯鴻笑了笑,劍眉星目,氣度卓然,道:“陛下若真這麼想,盧大人此刻就不會和林、阮、顧三家好聲好氣地談,直接讓獷驍衛圍了諸位府邸即可。”

盧俅卻眼睛一閉,搖了搖頭:“諸位,陛下是真的這麼想。”

屋外暗夜沉沉,閃電劃破大地,天際一道驚雷,暮春的一場雨瓢潑傾盆,瞬間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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