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夜宴(2 / 2)

烈鈞侯[重生] 白刃裡 7746 字 7個月前

幾人聽了皺起眉頭,盧俅這個人很不簡單,一身書生長衫,卻能統領獷驍衛。

他仕途坎坷,但很會鑽營,大燕國最剛正不阿的老宰輔——於立琛,總是看盧俅不順眼,很多人也就跟著覺得盧俅是個奸臣。

這樣一個人掌了權,領了皇帝抄家的命令,豈不是要痛痛快快、大抄特抄?

林斯鴻抱著手臂,也並不擔憂,看了座下一圈:“打仗我可以,生意的事,還是你們談罷。”

林斯伯和顧照清對盧俅印象並不好,此刻很是不悅,一時沒有開口。

蕭桓一手搭在案上,修長手指輕輕敲了敲,微微一笑,道:“盧大人,這些生意,官家恐怕接不起。”

林熠不禁轉頭看他,蕭桓一身淺青衣袍,明明笑得溫潤、言語平和,此刻卻有一種威勢,仿佛平日裡的他隻是斂去了鋒芒。

“接不起?素來隻有官家不想接,談何接不起?”盧俅一笑,更像狐狸一般。

林熠一挑眉,開口道:“阮公子所言非虛。”

盧俅睜開眼,望著他們二人,開口道:“阮公子和小侯爺倒講一講。”

林熠笑了笑:“便先說林氏,木材采辦交由官辦,即便不論百姓徭役之苦,前朝也有教訓在先——單單正德九年,乾明宮工程在木材采辦上動費百萬,國庫耗用巨大,比起商辦毫不劃算。”

林斯伯聽了,有些驚訝他侄子竟能這麼正經,點點頭:“姿曜記得沒錯。”

林熠看了

看蕭桓,二人對視一瞬,似有默契。

蕭桓稍一向前傾身,桃花眼裡帶了些清寒,接著說道:“再說我們阮氏,不說錢莊,隻說票號,錦亨潤在南陽的分號,去年借予該處州府一百二十萬兩……盧大人,若交由官辦,票號怕是連備銀都留不住,這生意還有必要做麼?”

盧琛明看見蕭桓此時仿佛換了個人,落在眼裡卻更加奪目,不由得在叔叔身邊低聲附和一句:“阮公子……說得有理。”

盧俅不置可否,狹細眼睛仍是似笑非笑。

蕭桓又斂眸片刻,道:“至於顧氏,官家漕運司掌管兩淮運河,管的是物資調運、水利布防,商戶承船既不妨事,又交稅銀,何必非要收攏到官家手裡?”

顧照清再讚同不過:“正是此理,何況官家如今根本消化不掉這麼多運力。”

林斯伯蹙眉道:“若真要強行‘接管’這些生意,到時一片爛攤子,社稷才當真危矣!”

屋外大雨如注,沿著房簷廊角瓦當發出劈啪聲,院內梧桐枝葉飄搖,想必落花皆隨雨水流入了城外漉江。

沒人覺得盧俅會關心什麼社稷,他一路爬到這個位置,靠的是狠心冷手。

盧俅笑意絲毫未退,仿佛那副笑臉是一張從不摘下的麵具。

就在眾人都以為他要強行發難時,盧俅卻起身,展了展袍子,朝座下深深一揖。

——“諸位,盧某有一事相求。”

屋內又是一片寂靜,盧俅的舉動出乎意料,此時他本該一聲令下,讓獷驍衛抄了三氏族的家才對。

盧琛明也驚呆了:“叔叔……咱們不是來收拾……”

盧俅站直身子,瞥了盧琛明一眼,盧琛明沒敢再說下去。

林熠心下奇怪,下意識看了蕭桓一眼,蕭桓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盧俅麵上的笑容淡了些,一雙眼仍如狐狸成了精一般,他抖了抖長衫,說道:“陛下確實打算讓官府接管你們的生意,但誠如諸位所言,真這麼乾了,社稷危矣。”

他搖了搖頭,語氣有些無奈,笑容卻不變:“這主意其實不是陛下想的,是麗貴妃和寧國公一遍遍的提……”

林熠瞬間明白過來,麗貴妃是後宮一朵妖花,如今聖眷正濃。原來是這妃子勾結外戚,想要

吞了三氏族的生意,胃口倒不小。

盧俅又說:“盧某勸不動陛下,隻得先奉命過來。現下要請諸位出力,聯名奏疏一份,盧某回朝後,再聯名其他同僚,呈遞給陛下,但願能讓陛下改變心意。”

林熠心知這辦法勝算很大,永光帝並不是昏君,聽眾臣的勸還是聽得進去的。

但這畢竟是忤逆帝王心意,盧俅甘願冒這個險,骨子裡便是忠良。

林斯伯和顧照清原本看也不想看他,此時卻神色嚴肅下來,看著盧俅,心裡生出幾分敬意。

上一世,獷驍衛來查林斯伯的時候,統領已不是盧俅,想必隻敢奉命行事,萬不敢搞什麼聯名進諫,林斯伯便因此蒙禍。

林熠那時在北疆,對其中內情並不了解,誰料竟是個後妃引發的禍事!

獷驍衛隻是一把刀,可以借來殺人,也可以拿來替罪,當年永光帝懲戒獷驍衛,也是給林熠一個麵上的交代,掩飾自己一時昏庸鑄下的錯。

林熠一方麵沉怒於曾經的真相,一方麵感到有些奇怪,似乎許多事都提前了,就好像有人在背後推動著一切,將他所掛念的人和事早早推到眼前。

一直靜靜旁觀的林斯鴻起身,朗聲笑笑,斟了酒,向盧俅一示意:“盧大人赤膽忠心,用心良苦,我便先乾為敬。”

座下諸人也紛紛舉杯,一時間,廳內燈火輝煌,陰霾儘散。

林熠仰頭飲下一杯,不由多打量蕭桓幾眼,原先還覺得這位阮氏公子不食人間煙火,今日看來,他對各類生意竟是都懂。

再細思當年的林氏案,卻仍舊缺了些什麼,林熠揉了揉額角,打算回去再斟酌。

夜雨來得快去得快,觥籌交錯間,雨幕消散,天際濃雲碎開,星河萬裡如瀑,明月當空。

眾人當即擬定了奏疏,盧俅收起來便帶著獷驍衛離開了侯府,打算次日啟程回金陵。

雨後深春,夜風清涼,蕭桓回到院內,院中一樹杜鵑紛落滿地,枝頭的花沾著雨水。

蕭桓經過花枝旁,突然停下腳步,抬眸望向廊間飛簷。

一勁瘦修長的人影恰立在簷角,背著月光,腰間一柄長劍,聲音帶著些許笑意:“七殿下,久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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