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著晚風,林熠鼻尖仍縈繞著抱月樓後院的合歡清香。
蕭桓看見林熠的?神情,便知他是真的?醉了。
林熠繞到蕭桓跟前,拉著他手臂緩緩倒退著走,吐字有些囫圇,惆悵地道:“我其實不喜歡金陵。”
“不想去金陵混官場?”蕭桓問。
林熠不大開心,小孩兒告狀一般垂頭道:“陛下對我不錯,但是,縉之啊,很多人都不喜歡我。”
蕭桓頓了頓,溫聲道:“怎麼會不喜歡你。”
他印象裡,上?一?世林熠一?直在北疆打仗,前期沒什麼大風大浪,後來林斯伯一?家出事,北疆又有些傳聞,烈鈞侯的?名聲才急轉直下,朝中也冒出許多口誅筆伐的?聲音。
林熠醉得?站不穩,扯著蕭桓一?個趔趄,把蕭桓推到牆邊,晃著靠上?去壓住他。
他仰頭看著蕭桓,話?裡帶著委屈:“他們說我是‘不義侯’,說我屠城……幾百封折子……”
蕭桓抬手抱住林熠,順著他後背安撫他:“是我不好,我來晚了。”
林熠悶在他懷裡,又抬起頭來,眼睛泛紅,看著蕭桓近在咫尺的?桃花眼,似乎溺進他眼底的?溫柔,迷迷糊糊抬手環住蕭桓脖頸。
“姿曜……你喝醉了。”蕭桓被他壓在牆邊,抱著林熠。
林熠忽然流下淚來,蕭桓心裡如割了一?刀,他從沒見林熠哭過,從前得?知自己再也看不見聽不見的?時候,林熠也沒哭過。
林熠望著他,帶著微微哭腔:“縉之,他們不喜歡我……”
蕭桓抱著他的?手驀地緊了緊,抬手擦去他的?淚,低聲道:“沒事了,他們不喜歡你,我喜歡你好不好?”
林熠眼裡映著皓月和蕭桓的?身影,醉意濃重,混沌中點了點頭。
姿曜,這些年,我很想你。
若是早點遇見,就不會讓你這麼委屈。
看著林熠那雙濃黑乾淨的?眸子,蕭桓輕輕歎息,他低頭吻住林熠。
柔軟的唇相觸,蕭桓輕輕輾轉著探進去,極其溫柔珍重地親吻林熠,林熠反應有些遲緩,怔了一?下,對這親昵接觸感到本能的愉悅。
他便閉上眼睛,環在蕭桓肩頭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下意識地
回應蕭桓,雙唇間低聲呢喃。
月色春風,昏暗的?白牆黛瓦廊間,江南夜晚泛起輕霧。
蕭桓與他相吻片刻,未敢沉溺太深,呼吸卻仍是錯亂,他抬起頭看著林熠,林熠醉眼朦朧,眸中有些茫然,湊過去在蕭桓頸邊蹭了蹭便不動了。
蕭桓無奈笑笑,把林熠打橫抱起回了房間。
好酒不鬨人,林熠一?覺醒來倒沒有宿醉的?難受。
蕭桓已晨起練過武,進來給林熠斟了杯茶,林熠問:“昨天我喝多了,沒忘記收拾烏蘭迦的?手下吧?”
蕭桓笑了笑:“沒忘,醉倒前一?刻把他們都打服了。”
林熠搖搖頭,坐在榻上?回憶道:“醉酒誤事……我酒品其實還行?,昨天應該沒乾壞事?”
“小侯爺耍酒瘋很有水準。”蕭桓彎腰看著他,抬手食指在他唇上?輕輕掠了一?下,“就是太勾人了。”
林熠被這一?觸,隻覺得?耳後要燒起來:“蕭桓……你……”
蕭桓站好了一?陣笑,眼尾的?痣神采流溢:“開玩笑的?。今天去北郊看看?曆州還沒來人,流民都在那裡。”
林熠覺得?這人若是風流起來,真是擋不住,點點頭道:“流民到這裡有半個月了吧?”
“差不多,清寧府倉中存糧也快耗不起了。”蕭桓道。
孟得?安帶他們去北郊,遠遠看見遍野的簡單棚子,男女老少衣衫襤褸,眼神裡空洞又防備。
清寧府的?人手幾乎都被抽調來處理流民的?事情,每天雞飛狗跳忙不過來。
難怪孟大人都要密信得擺道場求貴人了,憑空冒出這麼多張嘴等著吃飯,飯也不是天上?掉的?。
“這幾天倉裡快見底,調運的?存糧還沒到,眼看每天碗裡的?粥越來越稀,鬨事的?就多了。”孟得?安不敢粉飾太平,實話?實說。
這批流民本來是陰平郡的,按理說是陰平郡府衙沒處置好,才導致這狀況。
林熠和蕭桓到棚戶間大致看了看,眼下有不到一萬人滯留在清寧府,蕭桓單獨跟孟得?安說,會讓手下催促附近各郡府調糧食來。
林熠疑惑道:“前幾天陰平郡那幫反賊,是因為饑荒起亂麼?”
孟得?安搖搖頭:“早就鬨起來了,那邊的?府
衙一?直壓著消息,否則定遠軍或是江州鬼軍大營派兵去,哪裡能拖得?那麼久。”
恰到了放飯的?時候,災民都集中到一處空地,端碗領粥,有人不滿道:“怎麼這麼稀?清湯寡水的?”
“城裡的?人不知吃得?多好,讓咱們吃這些。”
不滿的聲音漸漸擴散開,連日裡飯菜簡單寡淡,許多人都暗地裡生事挑撥,原本災民隻是南逃求個果腹,這些天下來,漸漸都不滿足於此。
林熠沒說什麼,和蕭桓不遠不近看著。
這隻是暫時過渡,清寧府衙已經做得?很儘責,當地百姓也捐出不少米糧衣物,總不能強迫城裡百姓吃糠喝粥省下飯菜給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