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姚寒江和大儒士胡燃冬聚在了陳元初的書房。房內燃了西地特有的梧桐影木,香味清冷偏淡。解乏,沁人心脾。
“劉賓白已誅,隻是沒想到顧三這刺頭孩子在野芙蓉門口大聲嚷出來了。”
野芙蓉門口是什麼地方?那可是西地最是繁榮人流鼎盛的地方,這一嚷,用不了多時,西地大半地方都知道四皇子派人殺顧家三郎後遭強勢反殺。無論真相如何,這四皇子都被卷進了這場風波的中心。
“儘會給我惹事。” 這話聽著和好不沾邊,可姚寒江那張有了皺紋的臉上隱約透出驕傲。旁人或許看不出,卻是瞞不過對他了解至深的陳元初和胡燃冬。
兩人齊齊笑出聲來。
胡燃冬道,“有些事,也隻有顧三這個刺頭才能乾好呐。無論他出於何種目的,這一戰,解氣極了。”
大皇子和四皇子這一撞,無論怎麼定義,都是大皇子勝了,並且明晃晃地顯於眾。那日後,想要來西地尋麻煩的,自然會掂量。
姚寒江亦有同感,但此番善後,怕是要廢些功夫了。
陳元初仿佛讀懂了他的想法,低低一笑,“永遠不要小看少年人。”
姚寒江:“殿下此話是何意?”
陳元初:“本殿覺得三郎可能已經想好了如何善後。”
姚寒江不太相信,這刺頭孩子還有這腦子?
還沒來得及言語,陳元初闔上了手中卷宗,又道,“不信呐?那且走且看,但今兒顧三替我等出了口氣,無論如何都是要護著他全身而退的。”
陳元初這般說道,姚寒江總算是安下心來。大殿下智多近妖,他一旦插手,這事兒總能妥帖了結。
陳元初又睨了他數息,俊臉上的笑容忽而斂去了些,“如今老四公然將手伸到了西地,怕是聖心有變。”
至少是帝都局勢給了眾人他陳元初有可能卷土重來的錯覺。
胡燃冬聞言,眉心一凝,“殿下此話怎講?”
陳元初沒有說得很細致,隻是道,“從此刻開始,做好隨時回帝都的準備。”
“長汀的產業,務必快些尋到良主,幾位候選人可都通知到了?”
立“長汀” ,穩西地。
這話是徐錦歌對陳元初說的,那時候夫妻兩人剛被貶西地,根本不知道今生今世還有沒有機會重回帝都。為了讓自己過得寬裕些,也為了反哺這片將徐錦歌養育長大的土地,兩個人在一個雲薄星月爭輝的夜裡,鋪展開了西地輿圖,第一次讓“長汀” 二字落於紙麵。如今十年過去了,長汀二字雖未廣為流傳,但隸屬於它的產業涉農涉商涉禮樂,默默地推著僻冷西地繁榮有趣起來。
胡燃冬和姚寒江愣了愣才望向彼此,眉眼間有微弱笑意迸發。片刻後,胡燃冬答道,“應該都在路上了。”
蟄伏這麼久,他們終於等到了再度崢嶸天下的資格。不為榮華富貴,不為權傾天下,隻為這清貧而廣袤絕美的西地走向繁盛,隻為人可真正為人,而不是迫於權勢為草芥為浮萍。
縱觀帝王五子,大殿下陳元初最是仁善,才情與治國之術天下聞名,必成良主。
後續,三人又聊了一陣。到了用晚膳的時辰,家中老管家霍七來喚了。
陳元初應了聲,轉而對胡姚二人道,“若是沒彆的事兒,留下一道用膳。”
胡燃冬欣然應下。
姚寒江卻拒了,“我得去瞧瞧那刺頭,來殿下您這前我去了趟他的小院,有一身染了血的衣裳。估計是受狙時受了傷。”
看著不是一般的傷。
不親自去看看,他實在放心不下。
胡燃冬:“應當的應當的,我也隨你......”
畢竟是自己看大的孩子,胡燃冬一聽姚寒江的話,眼底陡然有焦急氤氳開來。
豈料話還沒說完,就給陳元初低而柔和的聲音阻斷。
他是對著老管家說的,“咱們小殿下,可是去尋顧三了?”
不問,他這老父親也知道。
做了春花糍這樣的好東西,怎麼可能少得了顧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