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璟亦更是咋呼地嚷出聲,“妹妹,你說什麼?”
陳夕苑淡淡睨他,“我說,我們現在就去瞧瞧。”
徐璟亦:“彆鬨了。就算要去,也要先派人問問姑父的意思。”
“牽扯著帝王寵妃,可不是小事兒。”
他話落之際,小小人兒纖白的指尖兒從輕紗下悄悄探出了頭,漫不經心地拂動著袖口的紋路,
“還不到爹爹出麵的時候。”
“我先去瞧瞧,權當拋磚引玉。”
趙逢玉三人凝著她,在那一霎,他們仿佛能透過眼前這個嬌柔得不堪一擊的小人兒看到過往的太子,冷玉一般的矜貴下,藏了一顆柔軟的心。就像一座被薄霧籠住的山脈,沒有突兀棱角沒有磅礴氣韻,但它隻要在那裡,就是仰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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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回到當下,因當朝郡主現身而陷入沉寂了片刻的街道忽有突兀聲響迸出,“郡主來了,要跪嗎?”
音量沒能完全收住,落到了陳夕苑和徐家兩位少爺的耳朵裡。
三個人齊刷刷看向那人。
那人心一驚,雙腳一軟,膝蓋骨嗑地。
陳夕苑見狀,輕輕笑了聲,眉眼兒彎彎,漂亮又親和,“大叔,不用跪。”
“今兒來琳琅,原是想添些首飾,叫總是見不著的人哥哥付賬。沒想到,撞到這樣的事兒。”
“我身為皇家人,見著了,便不可能不理。鄉親們,覺得是這個理嗎?”
陳夕苑這般問,不過是想借民眾大勢。當這股勢頭強盛到一定程度,不管是承前州主還是甘棠州主皆要響應。鄉民們自然是願意借的,隻是這股勢頭,沒有仰仗,無法凝結。哪朝哪代,也沒見單一民眾鬥贏過官的。
如今有皇家金枝玉葉擱這鎮著,形勢就完全不同了。
眾鄉民皆高聲:“是這個理。”
“這要惡到什麼程度,才會殺人全家阿?”
“殺人全家,惡極的重罪,竟然狀告無門。這甘棠州還能獨立於瀧若,不受王法約束?”
“怪不得那麼多人想做國舅,原來可以為所欲為阿?”
“求郡主為少年伸冤。”
那個跪了整整一夜,幾乎紋絲不動的少年終於抬眸,眼底猩紅一片。
陳夕苑溫柔的目光將他籠住,“你叫什麼?”
少年:“溫浩瀚。”
陳夕苑熱衷醫術,一聽溫姓,長睫輕眨,“你祖上可是書寫了《論藥》的大夫溫鶴軒?”
溫浩瀚眼底有異色一閃而逝:“正是。”
“郡主學醫?” 他忍不住問,因溫家隱世多年,溫家祖上的這本書隨著時光流逝聲名漸弱,隻有深入研習醫藥者才有可能接觸到。
陳夕苑謙遜道:“略有狩獵。”
話落,切入正題,“你的訴求是什麼?”
溫浩瀚聞言,將手中的牌子舉得更高了些,心中的痛全都化成了他眼中的冷戾和絕然,“我想殺人者償命,我想瀆職者接受律法審判。”
瀆職者?
不用明說,眾人也知道這瀆職者說的是誰,因為牽扯到帝王寵妃,敢直攖其鋒者稀少。
小郡主會如何抉擇呢?
此間幾乎所有的目光都向嬌嬌人兒聚攏,這其中也包括了獨坐於琳琅高處的顧紹卿。
跟著師父遊走瀧若多年,見多了人生百態,深知和溫浩瀚一般經曆的人很多。他們飽受傷痛,卻無處訴說。皇權軍權官權還有門閥世家,皆是高高在上,想起來便割他們一刀,想割哪裡割哪裡,從來沒有人問他們願不願意。就連他,少年時遭了那樣的罪,因為顧大將軍一句輕飄飄的話,官府不查了,任由這事不了了之。
他還姓顧,其他人可想而知。而這種時候,皇家在做什麼?諸皇子在為奪嫡殫精竭力。
官員在做什麼?他們在守護能給自己帶來利益的地方權貴。
最後,站在冤者麵前的,竟是一個剛過豆蔻,單薄瘦削宛若青竹的小姑娘。
也隻有她。
荒誕得很,卻又保有了民最後的期待。
因為她姓陳。
因為她看向民眾的目光是柔和的。
此間因少年“異想天開” 的話語陷入沉寂,直到陳夕苑抖了抖廣袖,纖白的雙手於腹前輕合,“那便如你所願。”
雨擊玉盤一般的聲音控住這片空間,“根據瀧若法典刑律卷,若遇特殊情況,受害者可異地狀告,官府不得以不是管轄地為由推拒。”
“據瀧若法典督查篇,皇親國戚犯法,與庶民同罪。若調查受阻,可入稟各地監察司。”
言語間,她忽然睨向徐璟亦,有光拂在她的臉上, “二哥,速去西地監察司請王大人,道明此間種種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