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辛見自己被看到了,抱著小狐狸停在原地,掩飾性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但他還沒來得及整理好情緒開口,就見坐在椅子上的紅袍人臉色大變。
老人站起身,年邁的身體爆發出了二十多歲跑步冠軍的速度,眨眼之間連茶葉罐的蓋子都扣好了。
這是準備拎茶跑路!
立馬,溫辛也顧不上管彆扭不彆扭,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先按住了紅袍人的茶葉罐。
其他人見他就跑時什麼都沒顧得上管,但紅袍人第一反應是帶走茶葉。
證明在紅袍人心裡茶葉比他自己更重要!
果不其然。
見收不走茶罐子,紅袍人的臉色發青,都快急眼了。
“你把手給我撒開!”
溫辛罕見地強硬起來:“那你保證,我鬆開手之後你不會跑。”
紅袍人想都沒想就應道:“我保證。”
保證個屁,拿到就跑。
很不幸,溫辛也沒信他的保證。
“以你們教皇或者神明的名義發誓。”
紅袍人:“…”
命脈拿捏。
太賊了這小子。
紅袍人嘖了一聲,瞅了眼溫辛懷裡無辜眨眼的小狐狸,心裡那叫一個淒淒涼涼。
不過他現在也算冷靜下來了:“你到底找我有什麼事?”
溫辛確定紅袍人不會再跑,將手從人心尖的茶罐子上收了回來。
“我想了解一下唯心教。”
其實溫辛更想了解其他勢力組織的劃分,但剛才,他的想法稍微發生了一點改變。
紅袍人將摔倒的椅子從地上撿起來,用手拍了拍上麵的灰。
“你看起來也不像要加入唯心教的樣子。”
紅袍人重新坐了下來,對上溫辛的視線:"隨便探取彆人的隱秘,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歲月的沉澱讓老人的眼神透著股深邃的力量,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溫辛有種自己被看透的感覺。
溫辛沒有露怯。
但他不得不思考一個問題。
那就是自己手裡,暫時沒有可以交換
情報的東西。
以情報換情報,或許是最妥帖的法子,溫辛卻沒法用。
因為他在基地裡的時候專注於訓練,基本沒怎麼出去過,知道的事情大多都與訓練營和軍隊有關。
那些事,不管算不算機密,他都不會透露出去。
之前氣氛劍拔弩張,雙方立場不同,溫辛可以毫無負擔地掏出槍來指著紅袍人的腦袋,列出各種條件。
但現在不行。
他的處境,說不好聽點就是寄人籬下,不說低調,至少不能太囂張。
更何況唯心教對他的態度,還稱得上友好。
見溫辛沉默,紅袍人不算意外地笑了一聲:"說不出來了吧。"
小狐狸正要抬頭。
卻聽見青年清了清嗓子。
“想到了一個,不知道算不算。”
溫辛看向了紅袍人手裡的茶葉罐:"現在外麵應該沒有多少人種茶葉了,但是A市基地裡有,產出也比較穩定。”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回去後可以幫你引見那位茶葉商。”
紅袍人的表情沒有變化,眉毛卻猛然抽動了一下。
“你說真的?”
溫辛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其實他不認識什麼茶葉商,但他之前在李永明的祖屋裡看到過新鮮的茶葉。
一問才知道,基地裡居然還有人在種茶。
A市整體也不算寬裕,還有許多人饑一頓飽一頓。
溫辛自己沒有體會過餓肚子,但他知道各種蔬菜瓜果的種植都在搶田地、搶溫室。
在那樣的情況下,就應該把茶葉什麼的往後放一放,先以高產量飽腹的農作物為主。
溫辛一直對此不解。
也是後來,他才知道,那些茶葉是溫勁風允許種植的。
但不是賣給自己人,而是賣給其他基地的富商。
既然是富商,手裡必定囤積著大量的資源。
普通人吃不到的土豆麵餅方便麵,他們早就已經吃膩了,當然會去追求更好的、其他人輕易得不到的東西來提高自己的生活質量。
事實也證明了,對外出售茶葉的這
項決定,確實解決了基地裡不少人的饑飽問題。
溫辛至今記憶猶新。
可以說,那是他第一次在心中,填補上了溫勁風狀似空白的形象。
而不是隻朦朧地記得一個不苟言笑的高中男生,背對著坐在飯桌前的他,頭也不回地推開了家門。
從此除了幾個月才有的一通慰問電話,再也看不見身影。
對溫辛來說,現在的情況就正好。
紅袍人喜歡喝茶,在唯心教裡的地位不低,手裡應該有不少的資源。
完全符合茶葉售賣的目標客戶。
溫辛的這兩句話,簡直說到了紅袍人的心坎裡。
他喜歡喝茶,但一直苦於找不到穩定的門路。
高額懸賞委托雇傭兵去茶葉店裡尋找,但都很不湊巧,那些茶葉要麼被人提前給搜刮走了,要麼就被喪屍被拍爛了。
就算沒爛,包裝破損後沾上汙血,也根本沒法喝。
能找回來的隻有那麼幾罐。
還都是陳茶。
一些茶葉,是放得越久,味道就越醇厚。
但一些茶葉,必須得挑選早春的嫩茶才好喝。
紅袍人懷念後者的滋味,當然不會拒絕溫辛的提議。
他琢磨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用一種全然像是新認識了個人的目光打量著溫辛:"看不出來,你還認識茶葉商?”
按照產權來算,A市最大的茶葉商就是溫勁風。
所以溫辛說話很有底氣:“認識。”
紅袍人眉開眼笑,態度明顯比剛才好了不少:“行行,那你來這兒坐,那邊有椅子。”
溫辛便將折疊椅拿了過來,抱著小狐狸坐到了紅袍人對麵。
紅袍人問:“你想知道唯心教的什麼?”
溫辛擺出一副好好聽眾的模樣:“我對唯心教的了解不多,為什麼會有唯心教的存在,裡麵有些什麼事,什麼人,我都很好奇。”
紅袍人聽出了溫辛的潛台詞。
對方想知道唯心教的起源、人員分布和事件信息,並且來者不拒。
雖說是在拐彎抹角地打探情報,但因為青年表現出來的態度還算誠懇真切,看著也
不讓人討厭。
紅袍人看了看小狐狸,專挑一些不會涉及到唯心教機密、說大也不大的事情說了。
從紅袍人的話裡,溫辛了解到了唯心教的起源。
其實唯心教的人並不都信什麼唯心主義,他們念著"唯心至上,唯心最好",隻是一句口頭上的宣誓語。
要真說起來,紅袍人還是個現實主義者。
在他看來,有情飲水飽隻存在於想象中,天上掉餡餅是更不可能出現事。
唯心教的"唯心"兩字,在創立教派的時候有過更改,但真正的名字隻有教皇才知道。
為什麼沒有采取,也是個未解之謎。
紅袍人說到這裡的時候,小狐狸悄無聲息地抬起腦袋,定定地看了溫辛一眼,掩去了眸中複雜的情緒。
溫辛問:“那貴教的教皇在創教之時得到過什麼啟示嗎?”
關於這一點,可能外界的大多數人都說不清楚。
他們隻知道唯心教是突然興起的,教內成員的擴充速度快到遠超常理,幾天時間就建立起了一座幸存者基地。
可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乾出過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件出來。
紅袍人呼了一口熱茶,緩慢地說道:“因為當時的人們太痛苦了,很多差點就沒活下去。”
提起唯心教的教義教條,老人表現得很平靜,不像麻子臉那樣充滿了癡迷與狂熱。
溫辛看他不介意,大膽猜測說。
“你的意思是,當時大家在尋求一個精神支柱,剛好就有了唯心教的出現?”
紅袍人搖頭:“算是,但也不是。”
“如果你對一個糧食快吃完的人說明天一定會好,他也許能夠聽得進去,因為他的擔心憂慮在明天,而不是現在。”
“但你要對一個快要餓死的人說,未來一定會出現轉機,他隻會吐你一臉口水,讓你有多遠滾多遠。”
末世來臨的時候,紅袍人親眼見過一個還沒有他大腿高的小孩,死在了喪屍的嘴裡。
他認識那小孩,是隔壁鄰居家的寶貝外孫女。
人還沒長大呢,說話帶著軟軟糯糯的奶音,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月牙,給一瓣甜播子、一根棒棒糖,就
會變得特彆開心,手舞足蹈地說謝謝。
當時聽到小孩的哭叫聲,紅袍人眼眶都紅了,操起棍子就要打上去。
可等喪屍聽到動靜一轉身,看到那張熟悉的臉,他手裡的棍子差點就掉到了地上。
因為那咬著小孩的喪屍不是彆人,正是平日裡最疼愛小孩的外公。
那是多麼讓人痛心的事情。
但這樣的慘劇,在末世到來的那一刻,就在這片大地上頻頻發生,從未間斷。
無論什麼樣的精神寄托,都消除不了這樣的痛苦。
溫辛默了默。
他想到了麻子臉曾經使用過的迷香。
如果大腦過於清醒,要把所有的苦痛都記得清清楚楚,日日摧毀自己的精神和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