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注意力重新放在溫勁風的身上。
在後者派人接溫辛回A市的時候,他就聽過對方的名號,也知道這人就是溫辛的親哥哥。
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小狐狸的戾氣。
他畢竟是隻S級變異體,不管性格再怎麼好,都有著與生俱來的威嚴和驕傲,不容侵犯。換作其他人類大軍壓境,試圖逼迫他把張泉勇交出來,小狐狸絕對會先賞他一臉幻術。打過之後才知道鹿死誰手。
但現在,小狐狸本來就打算將張泉勇送給A市,以免叫溫辛為難。也就無所謂溫勁風到底是不是逼他交了。
小狐狸轉頭問石主教: "讓你們把張泉勇帶過來,怎麼還沒到?"溫勁風居然真的會親自打過來要人。
石主教陷入這難言的荒謬感中,倉惶地回了少年的話。"稟告殿下,應該馬上就到了。"
沒幾分鐘,後方傳來一陣輕微的喧嘩聲。
"人帶到了!"
簡單四個字,讓溫勁風的瞳孔微凝,飛快看了過去。守在小狐狸身後的唯心教成員紛紛讓開道路。
幾名教徒帶著一個狼狽的男人,逐漸步入兩軍的視野。
男人埋著頭,被人群擋著臉,很多人隻隱隱約約地看見一道瘦弱的輪廓。溫勁風目不轉睛。
他發現那男人肩膀被教徒摁住,毫無疑問是被押解的姿勢。旁邊的教徒還嫌男人走得慢,開口不耐煩地嗬斥催促。溫勁風緊盯著這一幕,麵無表情。
垂在身側的手卻一瞬間捏緊,指節被他按得哢嚓作響。
r />李永明站在溫勁風的身後,手上拿著一個擴音喇叭,皺眉審視被帶出來的男人。他先入為主,把這一次救援的目標確定為溫辛,剛才乍一看,也差點認錯了人。但現在,李永明可以肯定。
這個腳步虛浮、聳頭聳腦的男人,絕對不是時時刻刻都銘記著挺直脊梁骨的溫辛。唯心教這是把什麼人給送了出來?
再下一秒,教徒推了男人一把,直把男人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在了地上。李永明突然眼前一花,手裡的擴音喇叭被身邊的男人搶走了。
溫勁風手指一撥,直接將擴音效果調到最大。
尖銳的擴音喇叭聲響起,男人的聲音宛如一道雷霆在所有人的頭頂重重砸下。"讓他自己走,再催我斃了你。"
霎時間,整個空地都回蕩著他冰冷刺骨的警告聲。
小狐狸頓住。
三大主教沒想到溫勁風居然這麼囂張,當著教皇殿下的麵揚言要殺死他們的教徒,氣得渾身發抖。
李永明看著溫勁風那張怒氣騰騰的臉,簡直讓人發怵。
戰前不能質疑長官的決定。
但他還是忍不住,小聲地問了一句。
"老大,你這麼生氣,是不是認識那個人?"
李永明不確定地猜測: “還是說,除了溫辛,他也是我們這次救援行動的目標。”他醒悟過來: "我知道了,這個人就是張泉勇!"
“……”溫勁風,
"?"
押著張泉勇的教徒一愣,抬頭徑直對上了無數指過來的炮口,嚇得渾身一哆嗦,手裡直接鬆了勁兒。
沒有了壓在肩膀和腦袋上的束縛,男人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憔悴疲累的臉。
溫勁風: “
哪怕他很久沒見過溫辛,也不至於現在看著臉還能認錯人。溫勁風瞬間明白自己似乎誤會了什麼。
恰是這個時候,教徒慌張地說: “這位就是張泉勇,人我們已經帶到了。”李永明說,果然如此,老大不愧是老大。他發自內心地敬服。
"這個張泉勇看起來在唯心教裡過得並不好,你剛剛那一句話,向張泉勇表示出了足夠的重視,相信現在的他心裡一定滿含對
我們的感激和信任。"
溫勁風:
他按揉了一下眉心: “彆想那麼簡單,叫人把他帶下去。”李永明立馬應是。回過頭來,他和溫勁風等待著唯心教繼續放人。
可誰知少年偏了下腦袋,一副“你們想要的人已經給了,還有何貴乾”的表情。溫勁風捏著擴音喇叭等了十秒鐘。
見唯心教沒有任何動作,他緩緩皺緊了眉頭,開擴音問: “溫辛在哪?”除了小狐狸之外,唯心教一夥人瞬間愣住了。
紅衣主教小聲問石主教: "他來找溫辛?他是溫辛的什麼人?"石主教也茫然。他哪知道啊,他根本沒想到溫辛居然還和溫勁風認識!
等等.…
溫辛,姓溫。
溫勁風,也姓溫。
三大主教幾乎在同一時間想到了關鍵點,倒吸了一口涼氣。
之前他們就覺得奇怪,張泉勇是唯心教從喪屍的包圍圈裡無意中救下來的,為什麼溫勁風會用“擄走”這個詞?
石主教連忙上前稟告小狐狸。
"糟了殿下,溫勁風這一次找上門應該不是為了張泉勇,而是為了找回溫辛。"
"溫辛有很大的概率是溫勁風傳聞中那個離家出走的弟弟!"
他肉眼可見地慌張起來: "可是我們現在根本不知道溫辛去了哪兒!"
小狐狸理所當然地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啊,溫勁風是溫辛的哥哥。
這回輪到石主教傻眼了: "啊?"
他呆呆地問: “那,那怎麼從來沒有聽您提起過?”
小狐狸看起來比他還奇怪: "你又沒有問過我。"
說完話,他不管身後一臉石化的石主教,回答溫勁風剛才的話。
"溫辛去找朋友了,現在估計還沒有回來,你想見他?"
李永明的表情變了,迅速看向麵沉如水的溫勁風。
溫勁風半點都沒停頓。
"承蒙教皇關照,但是家弟在貴地叨擾的時間夠久了,我這一次來,也是帶他回家。"
等溫勁風放下了喇叭,李永明在旁邊遲疑地說: “長官,我剛才仔細看了,他說話的時候沒有使用任何擴音裝置,但我卻能將他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溫勁風毫不意外: “他是變異體。”
說著,男人不動聲色地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衣服口袋。在指尖力道的牽扯下,一個巴掌大小的方形匣子,隱約透出來了一點輪廓。
這枚匣子是溫勁風斥巨資從第一基地手裡借來的秘密武器,使用之後,會給變異體造成一定程度的虛弱。
隻要變異體虛弱,那麼人類的熱武器就是最好的殺器。
東西是真的,試驗過,效果奇佳,非常製霸。
但溫勁風沒有忘記,第一基地借出這殺手鐧時,爽快到不像話的態度。
後者應該在籌謀著什麼不見光的計劃。
若非萬不得已,溫勁風還是不想動用這玩意。
李永明見長官有所預料,稍微放下了心。
但他又發現了一個怪異的地方。
"聽那位教皇的語氣,他似乎和溫辛很熟?"
溫勁風沒忍住冷笑:"熟悉到在他昏迷的時候將人強行帶走?"這一點確實說不過去。
如果是認識或者交好的人,至少不會這麼魯莽無禮。
畢竟溫辛可不是一個人倒在地上,他的身邊還有小隊同伴林南。而據林南的複述,溫辛確實是被搶走的,強盜還是一大群狐狸。
小狐狸很多事情都可以忍。
比如說溫勁風態度特彆不好,咄咄逼人,先是派來了大量軍隊,接著又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
但他唯獨不能忍耐的是,溫勁風居然想要將溫辛給帶走。
這讓他對溫勁風本就不多的好感瞬間墜入了穀底,聲音也完全冷了下來。
"溫辛在這裡過得很好,很開心,他不會也不可能跟你回去。"
這仿佛宣誓主權一樣的發言,把李永明突然給整不會了。
要比聲音有多凍人,溫勁風完全不會遜色於小狐狸。
他當即冷眼道: "教皇殿下可能沒聽清楚,溫辛是我的弟弟。"
/>"親、弟、弟。"
溫勁風—字一頓:“你想用什麼名義扣留他?”小狐狸毫不客氣,語氣裡帶著顯而易見的譏諷。
"你是溫辛的親哥哥沒有錯,放任了溫辛二十多年不管不顧的親、哥、哥!"
"他寂寞的時候你在哪裡,他受傷不開心的時候你在哪裡,他哭了的時候你又在哪裡?"溫勁風聽到這一連串的質問,臉色不是很好看,脫口喝道。
“是他先丟下我離家出走,不是我要趕他走!還有他什麼時候哭了?二十多歲了還掉眼淚,他丟不丟人?"
李永明:.…這是重點嗎長官?!
可緊跟著,他就見溫勁風將手順勢摸向口袋。
男人表麵上跟小狐狸不管不顧地吵起來,看起來情緒上頭,特彆不穩定。
實則悄無聲息地將匣子拿了出來,平穩地捏在了手裡。
溫勁風如鷹般銳利的眸眼,細細地打量小狐狸身上的每一個細節。
他在審視這個變異體會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
正致力於和溫勁風爭吵的小狐狸,突然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潮水般洶湧的危險感。這種危險感好像一柄鋼刀,狠狠地紮開了他的大腦神經。
小狐狸瞬間寒毛直豎,眼中更是被激起了猩紅血色。
無形的威壓從他的身上蕩開,在場不少人都受到了影響,神色一陣恍惚。
溫勁風也感受到了這種能直接影響神誌的強烈不適。
隻不過他的意誌力比一般人強大,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目光渙散呆滯,而是一下子痛得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抬眼看見傀儡一樣傻站在原地的李永明,溫勁風以為小狐狸發起了攻擊。
他眼中閃過一抹狠色,指尖已經挑進了開啟匣子的縫隙。眼看著匣子就要被打開了——
嘭!
一個人影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溫勁風所在的這輛裝甲車的車窗上。處於就近位置的幾人,包括李永明在內,瞬間就被這巨大的動靜給驚回了神。
他們飛快拔出槍來,神情嚴肅,怒吼出聲。"什麼人?所有人警戒,有偷襲!"
溫辛爬上起重機的時候,兩邊戰
局形勢已經緊張到一觸即發。小狐狸不分敵我的力量衝散出去,毫無意外也影響到了他。瞬間溫辛一晃神,連忙用力地甩了甩頭。
小七的情況不對勁,他得趕快下去!
溫辛顧不上去想會不會被人打成個篩子,將從駕駛室裡翻出來的安全設備套在自己的身上,繩子另一端綁在吊索上,蕩秋千似的往下跳。
五十多米的高空,讓冷冽的風也變成了一把把鋒利的刀。溫辛的耳畔嗡鳴不斷,全憑磐石一樣的意誌力才沒讓自己在中途鬆手。
快要抵達地麵時,他用力地往上一拽,雙腿蜷縮再一翻轉,通過增大身體在空氣中受到的阻力,來卸掉從高處墜落所帶來的衝擊。
然後,溫辛就華麗地摔在了裝甲車的車窗上。
就有了剛才那一番質問。
溫辛的腿都給震麻了,五臟六腑差點移位,整個人痛得眼冒金星。但有安全設備的保護,他還不至於暈過去。
聽出李永明的聲音,溫辛掙紮著抬起頭,擺了下手說道: “李長官,是我,溫辛……嘶!”
腳踝傳來一陣鑽心的刺痛感,腫脹的不適從皮肉裡迅速滾散而出,溫辛猜測自己的腳應該扭傷了。
老實說,高空蹦極隻有這麼點損傷,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卻又聽到嘭的一聲巨響,車門從裡被人打開,風風火火地衝出來一個男人。
他抓住溫辛的肩膀,表情特彆恐怖,那一瞬間整個人都好像要瘋了,對著青年劈頭蓋臉地喝問。
"你從什麼地方跳下來的,那台起重機?你活膩了溫辛?!"
溫辛還沒有緩過來,就迎接上了溫勁風差點破音的嗓門。
想到溫勁風應該是擔心他才這麼衝,一開始他還能忍著被人吼。
後來實在忍不住了,溫辛弱聲地反駁起來。
“我有降下吊臂,在你們倆吵架的時候……我不是不知道走正常路,不是沒有腿,不是想當飛天小女警……說夠了沒有,溫勁風!"
溫辛也暴怒了: “但凡你們其中有一個沒吵得那麼真情實感,都能發現我在上麵快把自己的嗓子都吼啞了!"
“我都那麼大聲地喊你了,可你頭都不抬一下,你提到我隻是想找個開戰的借口對不對?你
根本就不在意我!"
溫勁風被他吼得一哽。
溫辛胸口起伏不定。
他很少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候,剛才那憤怒的一嗓子把自己給吼清醒了。曾經他假設過自己和溫勁風重逢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或許會一直沉默誰也不熱絡,或許會冷嘲熱諷最後不歡而散。
但溫辛從來沒有想過,再相見是兩軍交彙,劍拔弩張,而自己竟然會成為引發戰爭的導火索。如果他真變成了導致生靈塗炭的罪人,那還不如在一切都沒有發生之前乾脆地殺了他!身後傳來微弱的呼喚: “溫辛……”
溫辛快速平緩了一下呼吸。
他轉過頭來,看見少年一副做錯事的小孩模樣,嚅囁嘴唇看他。小狐狸最能清晰感受到溫辛的怒火,從善如流地低頭認錯。
"溫辛,你相信我,我知道你討厭什麼,沒想和他打起來的。"
說到這裡,少年不忘禍水東引,委委屈屈地指向溫勁風: “是他身上帶著的某樣東西,好像能克製我,讓我特彆不舒服。"
溫辛頓了一下,飛快地看向溫勁風。
溫勁風比他更快地收拾好了情緒,表情沉著且滴水不漏,雙手隨意一攤,開口就是冷笑嘲諷。"教皇殿下這是說的什麼話,我一個普通人類,身上哪有這麼神奇的東西。""如果我真的有,剛才就不會和你廢什麼話,直接用那東西製服你不就行了?"小狐狸表情陰沉:"你本來就準備用它,隻是沒來得及。"
"所以呢。"溫勁風挑了下眉頭, "堂堂教皇,是準備派人搜我的身嗎?"“我不介意,或者你親自來搜也沒問題。”小狐狸皺眉,他可以肯定對方身上帶著某樣東西。但他直覺接近了這個男人不會有什麼好事。溫辛沉默了一會兒。
他看了看巴望自己的小狐狸,又看了眼狀若無辜的溫勁風。
良久輕聲一歎,宛若無奈的妥協。
"好了,一位是唯心教的教皇,一位是A市的話事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像幼兒園小朋友似的吵吵個不停,又像什麼話?"
小狐狸委屈地撇了下嘴,溫勁風勾唇一笑。
溫辛揉額: &
#34;你們現在不開戰了吧?不開戰就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一聊。"這個時候他捂著自己的腳踝,齜牙咧嘴地嘶了一聲: "啊!"登時小狐狸的心臟就是狠狠一顫。
他低頭,看見溫辛將自己的褲腿給卷了起來,露出青紫的淤痕。
那傷痕觸目驚心,小狐狸隻覺得自己的心臟都揪了起來,急急忙忙跑過去攙扶他。"溫辛你受傷了?什麼時候的事?痛不痛?我應該早點發現的!"他剛才隻顧著壓製住不安分想冒頭的本性,沒注意到溫辛的腳踝受了傷。溫勁風的眉頭也是狠狠一擰。
溫辛額頭冷汗直冒。
他動了動腳,劇痛躥上大腦神經,臉色瞬間蒼白到透明,對溫勁風伸出手來: “哥,你也扶我一下,嘶。"
聽到青年不斷的吸氣聲,溫勁風到底還是沒忍住,伸手去架起他的身體。
"這下你知道痛了?剛才上天的時候怎麼不……"
他的聲音夏然而止。
溫勁風抬頭,視線卻緩緩往下瞥。
這個角度,恰能叫他看見溫辛伸出修長的手指。雪白的指尖貼著他的衣服口袋,微微捏住了裡麵的匣子。
溫勁風又一抬眸,和溫辛的眼睛對在了一起。
青年無聲地凝視著他,眼中閃爍著一道清亮澄澈的亮光,無數情緒交雜掠過,仿佛已然將他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