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所時天已經黑透了,最後一條消息還是駱征發來的。
是一個定位。
電話撥過去他那兒是無人接聽。
秦溫喃回來先洗了個澡,然後簡單吃了點吐司麵包。之後抱著枕頭在沙發上看了會劇。
夜漸漸深了,外麵又開始飄雪。
秦溫喃蜷縮在柔軟沙發墊上,冷不丁想起白天駱征說的話。
零點整,秦溫喃不放心又給他打了通電話過去。
這一次電話通了,但是那邊很吵,壓根就沒有駱征的聲音。
她喂了兩下,很快電話就被掛斷了。
秦溫喃聽著手機裡機械的嘟嘟聲,心下泛起顧慮。
**
跟安安靜靜的小公寓形成極端反差的是洗塵宴。
在家名叫盛風的私人會所,老板的名字就叫盛風。
為了接風從小一起長大的段治業段公子成功在國外鍍了層金回來,有人拉了一席飯,末了開了個包廂隨便嗨,隔壁就是家英格蘭的pub。
都是從小認識的,人基本上都來全了,賀馳亦是最後一個到的。
賀老爺子古舊迂腐,冬至這樣重要的日子,硬是讓賀馳亦從城南趕回來吃了一筷子餃子,才放他出來交際。
賀馳亦一出現,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寒暄幾句後,氣氛又開始活躍。
熱舞完畢,已經有幾個拉著會所的小妞去了旁的房間深入交流。
在座的基本上都帶著幾分醉意,唯有正中間那位臉上依然掛著亙古不變的寡淡之色。
賀馳亦沒有加入他們的骰子牌局,隻是一個人默默坐著飲酒。
似乎隻有在這種環境下,那些牢牢圈在他身上的枷鎖才會稍微鬆弛。
他自幼跟軍人出身的爺爺生活在一起,從小到大一言一行都嚴格都被把控。
人前一派根正苗紅的紅三代,又是家族轉戰商海之下的貴楚,但背地裡他跟那些權少一個樣,不服管教。
這樣的人也隻就能遠觀觀,招惹不起,都是圈子裡心照不宣的規矩。
內裡是紙醉金迷的極樂淨土,外麵是零零落落的飄飛殘雪。
一個多月前,這個城市入了冬。
冬至需吃餃子,這是當地的習俗。
有人的地方才叫家,而他們這些人,像是孤魂野鬼。
就算酩酊大醉到天亮,也沒有叫他們回家的人。
賀馳亦涼薄地想。
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趟安穩覺了。
酒精的作用下,感官被無限放大。
耳邊是一浪接一浪的鬼嚎。
“駱少,駱少不行啊駱少!”
“你玩兒賴吧你!”
“喝喝喝!”
“小爺我服了,哎喲我操,咱仨直接駱少乾沒了。”
酒池肉林,無上的喧囂。
今天駱征似乎話格外多,喝的也多。
他這人沒什麼心眼,生的人模狗樣背景又極好,最是容易交到酒肉朋友。
跟賀馳亦比較起來,駱征的人生可謂是豐富多姿,令人羨慕。
對,羨慕。
賀馳亦睨著一旁豪飲的駱征,臉上的表情諱莫如深,眼睛像兩口乾涸死寂的古井。
駱征已經醉差不多了,壓根不知道自己被人盯著。
無人知曉人人豔羨的賀馳亦賀二少,背地裡居然也會有羨慕的人,而這個人不是彆人,正是駱征。
同樣是家中老二,但賀馳亦從小到大經曆的事兒都是駱征無法想象的。
譬如犯了錯,哪怕是枝節小錯都必須對著祖宗祠堂下跪,喜歡什麼東西基本上都被無情的剝奪,末了再被厲聲吼一句玩物喪誌,賀馳亦是在條條框框的規矩下壓抑著長大的。
而駱征則在哥哥的庇護下無憂無慮長大成人,這才是豪門二公子該有的待遇。
耳邊是震耳欲聾的音樂,放肆嘻哈的對吹嘶吼。
賀馳亦有種半死半生的麻木與亢奮。
*
公寓裡幽幽亮著半盞小燈。
電視裡放著泡沫戀愛劇,秦溫喃手裡一直攥著手機。
腦海裡一直都是駱征那句:‘阿姐,我要是晚上回不來,你來過撈我好不好?’
思來想去,她心裡還是放心不下,起身換好衣服,開了停車場那輛白色的小奧迪,深夜去往駱征發的定位。
秦溫喃今年虛歲三十一,先前一共有過兩段戀愛經曆,結果都無疾而終,她的第一次給了駱征,沒想到小他八歲的駱征居然陪著她的時間最久,甚至還有了結婚的打算。
駱征那個圈子說白了就是當地的權海,圍在身側的能有幾個知心人?都是身價上億的闊少,身邊鶯鶯燕燕不計其數,變著花樣的換。
駱征白天那會兒,確實是有意想把秦姐姐叫過來的。
一是要向周圍人坦白他有心上人了,二是也想讓秦溫喃先簡單認識一下他身邊的朋友。
畢竟是做了以後要結婚打算的人。
但是過程嘛出了點兒小意外,他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一杯接著一杯地被灌,他又是那種愣頭青的主。
秦姐姐人是來了沒錯,但他已經醉的不知道東南西北。
秦溫喃剛到盛風的時候,恰逢第二輪雪開始下。
她說了駱征的名諱之後,立馬有人出來接待她。
包廂的燈光格外暗,侍應生小心地推開門。
她最先邁進來的是一截小腿,腳上穿著黑色的漆皮平底小洋鞋。
再來是..裹著雙腿的白色裙擺。
盈盈一握的細腰在棉外套下若隱若現。
賀馳亦七分醉意,腦子裡已經開始有點兒泥濘了。
天生的敏銳感官,他第一個注意到門口的動靜,看向門邊亮光的縫隙。
有人進來了。
準確來說,是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是忽然闖進來的,沒有絲毫征兆。
就像是一隻兔子貿貿然闖入了雄獅的領地。
隻一眼,賀馳亦眼底湧現出殊色。
酒杯在他手中晃動,紅酒招搖,視線在她的玉頸處遊離。
本能的在心底臆測。
一個來路不明的...妓/女?
可真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