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 49(2 / 2)

人是無法改變本性的。

與其活到五六十歲,再接受自己的本性,後悔年輕時的種種行徑,不如現在就隨性而活。

“這下我相信你不是故意敗壞自己的名聲了。”艾德勒說道,“可是,寶貝兒,你有沒有想過,‘隨性而活’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呢?”

“我不明白。”

“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能隨性而活的人。你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得接受人們的審視和評判。你看,你不過是舉行了幾天宴會,就讓一整座城的人都在議論你。人們不希望你活得獨樹一幟,他們希望你跟其他女孩兒一樣,當一隻可愛的小鳥,而不是一隻凶惡的老鷹。”

“老鷹”對於女孩來說,顯然不是一個美妙的形容。

仆人在私底下議論她時,就經常說她發起火來,像老鷹一樣蠻橫,而彆的女主人嫻靜文雅,幾乎不會對身邊人動怒。

但在父親的口中,“老鷹”似乎變成了一個褒義的形容。

艾德勒繼續說道:“也許彆的‘小鳥’裡,也有‘老鷹’的存在。可是,她們為了不被議論——要知道,人言可畏,流言蜚語是可以殺死人的——隻好把自己偽裝成小鳥,她們也許過得不快樂,但周圍人一定不會議論她,說她不守婦道,不配當天主教徒,永遠討不到丈夫等等。你選擇暴露本性,也許一時是快樂的,但緊跟著就是難以忍受的孤獨。沒人理解你一個姑娘家,為什麼要活得這麼與眾不同。你確定你能忍受成為‘老鷹’的孤獨嗎?”

她當然不能。

她是如此害怕孤獨。父親剛失蹤那會兒,她竭儘全力地掩飾內心的孤寂,假如那時,蘭斯能給予她支持或鼓勵的話,她一定會對他產生好感,然而他沒有。

即使後來,她喜歡上埃裡克,還是會忍不住招惹其他男人來追求自己。她愛極了眾星捧月的感覺。她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明明父親那麼愛她,那麼包容她,她卻還是渴望被更多人關注、追捧和縱容。

就在這時,她忽然記起了曾經做過的一個夢——當時,她怎麼也想不起來夢的內容,現在卻神奇地回想了起來。

在夢裡,她非常迫切地想要打開埃裡克的籠子,卻怎麼也趕不到他的身邊。轉眼間,置身於牢籠的人又變成了她。

她被孤獨、惶惑和流言蜚語包圍,怎麼也看不到出路。

如果不是他幫她懲戒了那個朝她扔石頭的老太太,以及在聚會上嘲諷她的男人,如果不是他將蘭斯和交際花來往的信件,寄給了奧麗婭娜,讓她在巴黎有了第一個朋友,她可能就屈服於孤獨,自願待在籠子裡了。

她知道很多人都這樣,為了不寂寞而隨波逐流。

她也這樣過。在女子學校,她為了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特彆,曾偷偷讓女同學給自己束過腰。要不是那一整天,她都喘不過氣來,肋骨要斷了似的疼痛,她可能也會把自己腰束成十幾英寸。

她粗俗,她叛逆,她意誌堅定,但她也有軟弱和愛虛榮的一麵。

假如真的讓她一直孤獨逆行,她也不太清楚,最終獲勝的究竟是她叛逆而堅強的一麵,還是她軟弱又虛榮的一麵。

當然,她愛上埃裡克,並不是因為他幫她懲治了幾個人,而是因為在他的麵前,她始終能做自己,不會感到寂寞。

儘管在父親的麵前,她也能做自己,可是父親始終是父親,不是同輩人,她不敢太過放肆。

在埃裡克的麵前,她卻能把自己的本性完完整整地暴露出來,甚至將靈魂都拿給他看。

因為她知道,即使她粗魯、暴躁、一觸即怒,即使她鄙俗、叛逆、愛慕虛榮,他都愛她。

這麼想著,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壞很壞。

相較於埃裡克給她的安全感,她給他的安全感是那麼少,還經常故意惹他吃醋,就為了自己能享受粗暴的快樂。

她明知道他今天情緒不佳,看到那幅畫以後,嫉妒和煩躁更是寫在了眼睛裡,她卻隻顧著自己的心事,居然沒想到過去安撫一下他。爸支開他以後,她甚至還暗暗感到慶幸。

唉,她真是個壞蛋。

之前每次她生氣,他都會想方設法地哄她開心。

他嫉妒心發作時,她卻把他丟在了一邊——

莉齊突然奪過父親手上的韁繩,往後一勒,調轉方向,朝夏洛萊府邸趕去。

艾德勒沒有阻攔。他靠在輕便馬車的座椅上,好整以暇地問道:“怎麼,覺得我說得有道理,想回去當鳥了?”

“不,”她答道,語調輕快,眼中卻閃出惡狠狠的銳芒,“我決不會再做一隻鳥。”

既然埃裡克在她的身邊,她就不會感到孤獨,那她為什麼還要為了廉價的熱鬨,而去當一隻養在金鳥籠裡的鳥呢?

“嗯,我就愛看你這韌性十足的模樣,”艾德勒微笑著說道,“不過,我還是很好奇,寶貝兒,既然你決心當一隻老鷹,那你那麼火急火燎地往回趕,是為什麼呢?”

她那副粗腦筋很少作出細膩的思考,但這時候,一個柔情似水的想法卻自然而然地在她的腦海中形成了。

他驅散了她初到巴黎的孤獨感,給了她冷眼麵對流言的勇氣,她也想驅散他因妒忌而產生的焦躁不安。

他愛她的一切,包括她不討人喜歡的一麵。

她想告訴他,她也愛他的一切,包括他的靈魂。

即使他的占有欲強得可怖,即使他的嫉妒心扭曲得令人害怕,即使他是天才、瘋子和野獸的混合體。

她也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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