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8.19(1 / 2)

【阿翁成了太學博士?!】

人贓並獲,證據確鑿,到頭來竟是一場賊喊捉賊的鬨劇。

何小三這人實在沒什麼骨氣,板子都沒打就把所有參與的人都給供出來了。除了這次偷換“剪邊錢”,先前偷木料、破壞地基、為難工人的事也是他們乾的。

共犯打板子、罰錢,梁五這樣的主謀少說也得落個抄沒家產的罪名。

隻是,不等定罪,梁五突然連滾帶爬地撲過來,揪住楚溪客的衣擺:“楚小哥,楚小哥救救我!我、我隻是一時眼紅,想搞個小麻煩,讓廊橋耽擱上幾日罷了,根本沒想過害你啊!

“我知道,你原本出身高門,又認識楚旅帥這樣的侯府公子,即使牽扯到剪邊錢也不會真有什麼事……我不一樣啊!我、我隻是一個無根無蒂的商戶,沾了剪邊錢八成是個死啊!

“楚小哥,我知道你最心善了,是我不是人,你不要跟我計較,就、就當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幫我求求情,可好?如果我死了,家中老母與稚兒可就再無依靠了!”

這樣一番賣慘,句句直戳人的心軟之處,就連原本性情直率的李嬸子都把到口的臟話憋了回去,訥訥地罵了一聲:“真不要臉。”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楚溪客要心軟了。

沒想到,楚溪客隻是冷淡地把衣角扯回去,說:“我給過你機會了,倘若在武侯鋪時你就存了點到為止的心,也不會鬨到這一步。梁五哥,是你想置我於死地,才反過來害了自己。

“你也不用求我,事情是你自己做下的,審案的是萬年縣令,依據的是國朝律例,怎麼著都跟我沒有關係,你若無辜,我不會坑害於你,你若伏法,我也沒那麼大的能力抹去你犯下的罪行。”

眾人心頭一凜,可不是麼,這事跟楚小哥有什麼關係?還不是梁五自己惹下的禍!天爺爺,差點被這孫子繞進去了!

大夥齊刷刷看向楚溪客,頓時肅然起敬。

衙門外。

薑紓對身後的雲飛和雲柱搖了搖頭,含笑道:“回吧,不用進去了。”

他家崽崽已經處理好了。沒有借機報複,也絕不聖母心軟,像他的父皇。

另一頭,鐘離東曦一隻腳已經下了牛車,聽到雲浮複述的那番話,同樣漾起一抹驕傲的笑。

隻是,冷不丁看到薑紓,笑容裡莫名帶上一絲絲決不能讓旁人看出的討好意味。

薑紓卻不領情,反倒皺了皺眉,招呼都沒打就大步離開了。

縣衙內。

萬年縣令被楚溪客的氣魄感染,沒有當堂宣判,而是驚堂木一拍,把梁五等人押去了大理寺,以便查查他們背後是不是牽扯到私鑄銅錢的大案。

三名太學生羞愧難當,拱手向楚溪客致歉。

楚溪客不卑不亢道:“出了這樣的事,原本怪不到你們頭上,所以你們也不必向我道歉,唯一需要道歉的人是雲竹,倘若不是你們看不起女子,處處排擠她,昨天何小三換錢的時候就能被發現!”

三人自是羞愧難當,麵紅耳赤地朝雲竹拱手,深深一揖。

雲竹有些惶恐,想要還禮,卻被楚溪客拉住了。

今天要不是她找到了真凶,這三名太學生也難逃乾係,甚至將來的仕途都會背上黑點。所以,這一禮她受得。

生死關頭轉了一遭,大家都已經身心俱疲。楚溪客乾脆掛了個牌子歇業一天,帶著雲竹回了家。

一路上,雲竹都很沉默。

楚溪客逗她:“能去太學讀書了,不開心嗎?”

“開心的。”雲竹扯出一絲笑。

回家後,她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驚訝的決定——

她跪到薑紓跟前,用很大的聲音說:“先生不避諱學生是女子,更沒有嫌棄學生的出身,不管能不能去太學讀書,從今往後,學生隻尊先生為師!”

這一跪,幾乎用儘她平生所有的勇氣了,就連特意提高的聲音也是為了給自己壯膽。

薑紓怔了一瞬,隨即笑了。

他慈愛地拍拍雲竹的頭,帶著幾分得意說:“十幾年前,我還在國子學讀書時,便與同窗打過賭,看看將來誰收的入室弟子最有出息。雖然為師至今還沒見過他的學生,不過已經可以確定,我贏了。”

全家人,包括貓貓,都笑了。

隻有雲竹嗚嗚地哭了起來。

楚溪客也忍不住鼻子發酸。

明明身懷利器,隻因是個女子就處處被輕視,今日終於得見天光,想來是把多年來的苦澀與壓抑一並哭出來了。

其實,楚溪客倒覺得,雲竹這次之所以能力挽狂瀾,和她的“最強大腦”關係不大,而是因為她超出年齡的成熟與沉靜——

要不是她日複一日地用心整理錢幣,並總結出一套打結的方法,那麼即使她有“最強大腦”,也沒辦法鎖定那串被換的真錢。

被自命不凡的太學生輕視、排擠,卻能在這樣的境遇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做力所能及的事,並儘力體現自身價值,這才是雲竹身上最可貴的品質。

楚溪客難得自慚形穢了一下下,決定從今以後發憤圖強……那是不可能的!

他僅有的危機感就是,雲竹要去太學讀書了,沒人分散阿翁的注意力,他又要被盯著背書了嗚嗚!

需要吸一口桑桑續命。

***

三名太學生已經主動請辭了,賬房這邊隻有雲竹一個人。

雖然隻有她一個,但她半個時辰就能把一天的賬算清楚,再加上鐘離東曦舉薦過來的雲崖,楚溪客完全不用再請其他人了。

對於雲竹上太學的事,楚溪客可上心了,特意給趙學子送了一份豪華版“楚記王炸大禮包”,委婉地提醒他彆忘了舉薦的事。

趙學子,對了,人家叫“趙晦”來著,風雨如晦的“晦”,這人還算靠譜,親自來了東門一趟,直截了當地說,明日隻管讓雲竹去報道就行。

於是,第二天全家出動送雲竹上學,包括桑桑。

其實還有一隻小虎斑,但是小虎斑依舊不會在除了楚溪客、薑紓和鐘離東曦以外的人跟前露麵,因此隻是沿著屋頂一路跟隨。

國子學和太學都在務本坊,出了平康坊東門,沿著崇仁坊南邊的坊道,向西走上兩刻鐘就到了。

望著莊嚴整飭的門楣,楚溪客肅然起敬,就覺得吧,吸一口氣都充滿了文化的味道。

跨進門檻,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學子們戴著冠,穿著整潔的學子服,行走坐臥都仿佛遵循著某種規範一般,到處都是規規矩矩,安安靜靜的。

沒人大聲喧嘩,沒人討價還價,就連磚瓦與樹木都透著一股嚴謹高雅的氣息,和平康坊很不一樣,和東門一條街更不一樣。

楚溪客下意識往薑紓身邊湊了湊,就覺得吧,他不配,他還是更適合窩在市井之中,享受人間煙火。

薑紓神色複雜,有懷念,也有遺憾。

梧桐樹下,一位穿著紅衫的太學博士正在訓斥學生:“子曰‘不學禮,無以立’,如此疾步趨行,毛毛躁躁,哪裡像是知禮守禮的模樣?”

薑紓微微一笑,輕喚一聲:“子君。”

太學博士猛地轉過頭,待看清了薑紓的模樣,頓時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緊接著便大步跑了過來。

被訓斥的學生做了個鬼臉,學著他的語氣哼哼道:“如此疾步趨行,毛毛躁躁,哪裡像是知禮守禮的模樣?

太學博士嚴子君絲毫沒有理會,因為此刻他眼裡隻有薑紓,熱切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位久彆重逢的情人:“早就聽說你回來了,我托人打聽,誰都不知你的住處……”

“如今處境特殊,不便叨擾舊友。”薑紓一副淡然的模樣,像個渣男。

嚴子君卻絲毫沒有生氣,反倒連連點頭:“哦哦,對,是我考慮不周……忘書,你現在可還好?”

薑紓沒有答,笑問:“你叫我什麼?”

嚴子君嗬嗬一笑,道:“這不是賀蘭康那家夥給你起的字嗎,當初逼著我們叫,這麼多年改不了了。”

“那是字嗎,分明是綽號!”另一人大步走來,克製地拍拍薑紓的肩,眼中卻是藏不住的激動,“阿紓,你終於肯露麵了。”

“季清臣,你完了,等著賀蘭康打上門吧!”嚴子君幸災樂禍。

“我怕他?”季清臣俊眉一挑,一身的清高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