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來臨西北多栽的楊柳開始飛絮,絲絲點點,搓綿扯絮,不肯停歇一日。大批的春草鮮花逐些盛開,花粉四溢,香味滿城。
隻是這些看上去美好的東西,隨時都可能要了自念的命。
樓氏躲在馬蹄巷內,為自念親自釘好紗窗,日夜不離守著他。
一日,自念睡醒了問:“阿珩怎麼不見?”
樓氏端過藥碗來回答:“早起賣炊餅去了。一般,酉時前應該回來的。”
自念麵色灰白,推過藥碗,道:“怎麼又去?我曾說過的,不許她再去做這種營生。”
樓氏歎氣道:“我也是這般說,隻是我攔不住她。你們兄妹,都是那樣的性子,不願意寄人籬下。但話說回來,她自己愛這門手藝,連帶著人也比從前活潑了許多。我倒覺得她學這門手藝,以後做個普通的手藝人也挺好。”
自念掙紮著站起身來:“我去找她!我親自同她說!女孩子家,怎好四處遊蕩。”
樓氏拉了自念回來,壓在床上,哽咽道:“你們兩個,太叫我焦心!你且先度過了這陣子再說吧!阿珩乖巧,不會有事的。”
自念沉屙在身,聽樓氏這樣說,隻得罷了,囫圇喝下一碗藥,懵懂又睡去。
他與時間抗爭,在有限的清醒時間裡,隻願家人平安。
次日醒來,樓氏不在,阿珩大約也賣炊餅去。倒是那接他們回來的黃媽媽,坐在一旁收拾著家務。
黃媽媽見自念醒來,笑道:“夫人說要出門去一趟,隻得我過來照看公子。哎,這要緊的時候沒有人不行,就是買兩個新的牙子也方便些。一向我想挑兩個人過來伺候,但夫人總也不同意。”
自念問:“阿娘可說出去做什麼?”
黃媽媽道:“不曉得。或許,是出去買些東西吧。”又捧過一碗藥來,“公子,夫人吩咐這藥要趁熱吃。”
一日三頓,頓頓不差。一碗藥下肚,病沒見好轉,專是昏睡。
“過些時候再喝吧。”自念下得床來,搖擺著身子,想去外頭透氣。
黃媽媽攔著:“夫人說,外麵飛絮多,公子還是不出去的好。”
自念聽了,透過那新糊出的紗窗往外看去。天色倒是晴好,但隻定西的春日光陰,總是蒙著一層薄薄的霧色,不鮮亮。更何況,再好的景色,隔著這囚籠一般的窗戶,也看不出什麼好處來。
自念不免自歎自憐:“藥爐煙起晝如夜,心寒不覺日偏長。病身難起望春光,柳綠桃紅皆惆悵。”
黃媽媽沒聽清楚:“公子,你是背詩嗎?”
自念知曉黃媽媽不懂,再問無益處,便在書桌前坐下,專心抄一本自己極喜歡的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