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嵐煙正伺候著李嘉世整理上京的東西。一邊整理,嘉世一麵問:“昨夜我倒是忘了問,阿珩答應元帥扶靈上京,何不與我們同行,人多也更安全。”
嵐煙笑道:“此事還得問問孟侯爺的意見,他家的事總不好我們張嘴去提。再說,雲家放不放,何時放,也得小雲將軍說話。依我聽雲姑娘的意思,在金都處理完孟元帥的喪事後她就回來,並沒有多待的意願。”
“老太太必不放她。”嘉世道,“老太太那樣疼愛元帥,隻可惜一年也見不得幾次。阿珩去了代為敬孝,短日內怎能回來。”
他好似說一種事實,但嵐煙聽出一種期盼。
王妃娘娘還在府中翹首以盼自己的夫君,可眼前的昭王滿眼裝著彆的人。
嵐煙是王府的掌事女官,此刻她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職責,直言問道:“殿下這般關心雲姑娘,是否襄王有意?”
“不行嗎?”嘉世一改寬和之態,有些鬨性子——每每嵐煙正色與他商討要事,他就冷淡人家,因他覺得嵐煙簡直是皇後母親的分身。
嵐煙是公事公辦的態度:“依我看,雲姑娘心性純淨,自有一股傲氣,必不甘願與人為妾。且王妃娘娘在王府苦望夫歸,殿下該克製克製。”
向來擅長以柔克剛的嵐煙,這次把話說得非常直白,李嘉世的臉上掛不住,但卻也無可辯駁。氣了一陣,李嘉世問:“你不懂我的心嗎?你是故意來氣我。”
嵐煙道:“殿下覺得我僭越,就是罰我、打我罵我都使得。隻怕事情到了不可挽救的程度,到時候再後悔靡不有初,那就晚了。”
李嘉世又在原地打轉,這是他氣急了的表現。他這個人天生不會向外出氣,不管是對人還是對物。小時候他皇後收了他心愛的一件玩具,他爭不來,氣急了熬油點燈抄了一夜的書。
唯一可以令他消氣的辦法,是同他辯論。若是說得在理,他不僅不再生氣,甚至還會謝謝你。
——“仁懦”的稱號也就因此散開來。
“我難道娶不得我心愛的女子麼?”陀螺似的轉了一陣,李嘉世問宋嵐煙,“我娶不得?”
宋嵐煙道:“娶得。按例,殿下可有正妃一側妃二,美人不計數。若是遇見真正愛的不得了的,哪怕不合條件,求個側妃的位置陛下娘娘也會給。隻可惜我才向您建議過了,雲姑娘做不得妾,您也不能有平妻。”
“親王側妃,乃是有品命婦,不委屈她。”
“不是妻妾身份的問題,您尚且不能與人共乘一匹馬,雲姑娘想來也不願意和彆人共侍一夫。”
“你!——”嘉世語塞,半晌憋出一句,“你從前不這樣氣我,今日你專是說這些。”
嵐煙道:“往日種種,無須我提醒,您自省自重,為天下人表率。可在雲姑娘的事情上,您有些不莊重。”
“我找你來就是要和你商量。你倒好,先給我駁回來。”嘉世背著手生氣,末了又喪氣似的埋怨一句,“我以為你懂我。看來我想錯了。”
嵐煙也自悔語氣太過強硬,不得不收拾心情,低聲勸道:“我深知,情之所起,不由自己。殿下自開府以來,無論是誰薦去的美人,都不曾正眼瞧過。哪怕是同王妃,也是相敬如賓,從未像今時一般恣意。”
“可是殿下,您是南楚最尊貴的昭親王——您身邊的女人不僅是您的妻妾,也是您的臣子,甚至是您的政客。雲姑娘那樣至純之人,做不得您枕邊的溫柔姬妾,也不能為您籌謀王事。屆時彼此不歡喜了,倒可惜了今時今日這份情動。”